第八章 難為
這般好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地快，就像姜小羽覺得舒適的春天和秋天總是倏忽而過，冬天卻格外的長。
此時的姜小羽已是懷孕五月有余，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除了身子有些笨重外，孕期該有的不適癥狀是全然沒有的。
她時常在想肚子里的寶寶這般乖巧這般舍不得娘親受苦，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甚至有時候會暗暗祈禱懷這是個女兒，這般乖巧懂事定是個貼心的小棉襖，軟軟糯糯的抱在懷里應(yīng)當(dāng)是極幸福的，若是聽得奶聲奶氣的一句娘親，定是整個心都要化了去的。
那日姜小羽正小心翼翼地繡著肚兜兒，原先她是個靜不下來的，如今為著孩子到才肯靜下心來，苦學(xué)了一月有余倒也繡的似模似樣了。
“賢妃娘娘求見。”門外的小太監(jiān)還沒說完就看見在知書著急地推門而入，平日里知書是很端莊持重的，極少有這樣慌亂的時候。
“知書你快來看看，今日的繡工可是有進(jìn)步了？這小老虎的眼睛我覺得繡的甚好。”
應(yīng)知書像是沒有聽到她說話似得，只是走近了扶住她的肩膀問她“娘娘可有聽得宮里傳出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來？”
姜小羽聽她問得莫名其妙，怔怔地?fù)u了搖頭道“知道有孕以來，你和云珩兩人都是極小心的，輕易不肯讓外人來打擾我，如何能知道發(fā)生何事，瞧你如此驚慌的模樣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要緊的事情?！?p> “你沒聽說便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聽聞御花園里溺死了一只花貓，怕驚著你，如今你的月份越發(fā)的大了，需得穩(wěn)妥一些，盡量不要出鳳鳴殿了?！?p> “知書，你過于緊張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膽子是極大的，這死了一只貓如何能嚇到我，你且安心吧?！?p>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了，那我宮里還有一些要緊的事情，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著?！币贿呎f著，應(yīng)知書已經(jīng)一邊向門口走去。
應(yīng)知書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此刻的姜小羽還是一頭霧水的。“巧心，你可瞧瞧今日的賢妃娘娘真的是奇怪的很，宮里當(dāng)真只是死了一只描嗎？怎么慌亂成這個樣子。”
“娘娘不要多心了，并無……并無大事發(fā)生，賢妃娘娘是向來……向來心慈之人，這樣也是情理之中的。”巧心磕磕巴巴的回答道。
“今日你也奇怪，平日里你也是極穩(wěn)重的，今日說話竟也這樣結(jié)結(jié)巴巴，顛三倒四的?！?p> 姜小羽是自言自語般的小聲嘟喃的，而巧心此時的心事又極重，委實沒有聽見小羽此時小聲說著的是什么。
“不要在這邊傻愣著了，無事就先行退下吧?！苯∮鹂粗尚囊桓弊㈦y安的樣子，也是不忍心再將她拘在此處了。
巧心動作迅速的欠了欠身子先行退下了。
今日這反常的一切，縱然是姜小羽的心思再單純，也曉得今日是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定不像大家表現(xiàn)的那樣稀松平常的。
這邊小羽正疑惑著，再無半點繡花的心思，那邊小羽也是緊張地厲害，從皇后娘娘的房間里退下之后便火急火燎的召集了真?zhèn)€鳳鳴殿里的宮女太監(jiān)。
“這個宮里向來是沒有秘密的，宮外頭的紛亂，朝堂上的進(jìn)言想必你們都早有耳聞了，但是皇上對我們娘娘的寵愛之前，你們也是有目共睹的?！?p> 巧心故意略略停頓了一會子，繼而又說道“無論這傳言是真是假，皇上有如何決斷，這份情誼自是不會變的，況且娘娘待我們?nèi)缂胰艘话銖奈从幸豢虒⑽覀儺?dāng)成是下人，如此情誼我們怎么能夠辜負(fù)?！?p> “是啊，娘娘待我們是大恩吶，去年冬天的時候我高燒不退，還是娘娘請了太醫(yī)為我來診治的，我只是一個下人何德何能有如此恩惠?！?p> “就單說我們宮里宮女太監(jiān)的穿著吃食都是極好的，娘娘是真心待著我們的?！?p> “可不是嘛，自打來了娘娘的宮里還沒有挨過餓的時候?！?p> 聽過巧心的話之后，這底下的宮女太監(jiān)便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起來了，無一不是在說受了皇后娘娘的恩惠的。
“都安靜一下，既然你們都記著娘娘給你們的恩惠，就閉緊了你們的嘴巴，無論是聽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我都不希望有半個字漏到你們娘娘的耳朵里?！鼻尚穆月杂行┩?yán)地說道。
“是?！钡紫碌囊槐妼m女太監(jiān)齊聲回答道。
等到姜小羽再見到巧心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膳的時候了，巧心照例是端了許多精裝的吃食過來，可自懷孕來胃口一向極好的她在，許是思慮過甚的緣故，竟是半點也不想用了。
“娘娘看起來神色不大對，可是身子有不適的地方，奴婢這就去請?zhí)t(yī)過來。”
“并沒有上面不舒服的地方，無需叫太醫(yī)了，只是傍晚你們都不在，我一人閑來無事的時候偷偷多吃了一些糕點罷了，如今再用晚膳怕是要撐著了，會影響晚上的休息的，你先將晚膳撤了吧?！?p> 聽到姜小羽這樣說，巧心便也就信了，她的皇后娘娘本就是很貪吃的，遇到喜歡吃的糕點多吃了些也是不足為其的。
巧心退下之后只余下滿室的安靜，又何止是今日，這十幾日來的日常姜小羽都很深切地感知到。
云珩日日緊鎖著眉頭，越來越忙的政務(wù)，已是有三兩天的時間沒有見到他了，知書一直以為自己將情緒隱藏得很好，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小食一日比一日難吃了，許是心思全然沒有在做吃的上面，巧心和宮里的一眾宮女更是如此，整日里心不在焉的，都不如往日里活潑機靈了。
他們都這樣的反常，即使姜小羽每時每刻都在說服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也總是會有一個聲音跟自己說與其這樣被蒙在鼓里，還不如早些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她能感受到云珩的左右為難，他那樣日日的愁眉不展，孩子在腹中一日一日的長大，這樣滿是期待的事情似乎也只能給云珩帶去片刻的喜悅。
如果這愁云滿布的困境，是因為自己，她想要勇敢一點。
似乎是下定決心了，她麻麻溜溜地?fù)Q了一身宮女的衣服，五個月的身孕是顯得略略臃腫了一些，好在宮里珠圓玉潤的姑姑們不在少數(shù)，她今日換的亦是掌事姑姑的服飾，便也就沒那么在在扎眼了。
鳳鳴殿里一如往昔，出了鳳鳴殿才可以深切的感知到云國大約是出了極大的事情。姜小羽能深切的感受到壓抑的氣氛和人人自危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
而后是幽長的空無一人的甬道，一步一步靠近云珩所在的勤政殿時，她的內(nèi)心幾度掙扎，不若就這樣吧，在一片祥和美好的假象中假裝并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吧，就這樣滿心懷著喜悅等待腹中的孩兒降生吧。
即使心中無數(shù)次想起這樣的聲音，雙腳還是有些不聽使喚的，還是就那樣一步一步地想著勤政殿走去。
也許是她潛意識里覺得也許此刻知道真相是痛苦的，不安的，但總是好過到頭來黃粱夢碎，滿心滿眼是措手不及的絕望。
來到勤政殿外時，她看到了滿池的荷花含苞待放，又是一年夏日到了，她還記得她嫁給云珩的那天皇宮里也滿是這樣的荷花，隔著重重紅色的紗幔亦是可以聞到溢滿空氣的荷香，時間過得這樣快，倏忽之間已然整整一年過去了。
除了滿池的荷花還有跪了幾乎半個院子的朝臣，觸目驚心，他們齊聲高呼的話語幾乎要將她擊垮，她僅憑著那一點毅力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
自從有了身孕以來她甚至極少走出鳳鳴殿，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腹中還未出世的孩兒又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