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晃十年

　　“阿黛拉，起床了~”

　　一聲輕輕的呼喚，阿黛拉緩緩睜開了雙眼。

　　仿佛大睡了一覺，然后做了幾個世紀的夢，不，按理說，被那個怪物吞下，她應該死了才對。

　　“這里是神庭嗎……”

　　阿黛拉模糊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當她看清面前的人時，嚇了一大跳。

　　“你是誰？你……和我長得一樣？”

　　面前坐在床邊的少女，長著和阿黛拉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只是氣質(zhì)上，多了一分冷漠的厭世感和歷久經(jīng)年的成熟。她沒有說話，眼睛有些渾濁，渾身顫抖，不時的發(fā)出抽泣聲。

　　“你沒事吧……”

　　“太好了……”面前的少女喃喃道。

　　阿黛拉很是困擾，她從床上爬起來，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是她的家。所有擺設還是自己出發(fā)去靴子港之前的樣子。

　　“我，我有些懵，能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嗎？我，我只記得，被一個怪物吞到了肚子里……”

　　“已經(jīng)過去十年多了……”

　　“嗯？什么？”阿黛拉吃了一驚，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那為什么自己還是這幅沒長大的身體？家里的擺設沒有一絲變化？眼前的這個少女，難道，是自己的妹妹嗎？

　　“那你是——我的妹妹嗎？達西呢？”

　　“我和你一樣，是阿黛拉?！?p>　　少女的話讓阿黛拉本來就扭成一團的思緒亂上加亂，她開始覺得這也不過是一個荒誕的夢。

　　“你真的只有那晚之前的記憶嗎？”少女抹了抹眼睛，很嚴肅的問道。

　　“那晚？哦……嗯……我冥冥中感覺之后過了很久，但實在是想不起來，像是一片虛無……”阿黛拉摸了摸頭。

　　少女舒了一口氣，眉頭舒展開來，她眼睛微彎，深情的看著阿黛拉，一言不發(fā)。

　　“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還有，你到底是誰？”

　　阿黛拉急于了解現(xiàn)狀，坦白的說，她很害怕，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在自己的家里宣稱她和自己的事同一個人，沒有比這更荒誕離奇的情節(jié)。

　　但少女沒有回答她，只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的將阿黛拉推倒在床上。

　　阿黛拉還沒來得及出聲，眼前一黑。再次睜開眼，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阿黛拉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個漆黑的小巷子里，周圍下著大雪，身邊是一堆垃圾。

　　這是哪兒？好冷……

　　巷口的路上有著微弱的燈光，隱約可見匆匆的行人。雖然不清楚這里是哪，但這真實的觸感，雪花落在手上融化的細節(jié)，告訴阿黛拉，這里，是現(xiàn)實，不再是剛剛荒誕不經(jīng)的幻境。

　　阿黛拉站起身，發(fā)現(xiàn)身體很輕很輕，而且視野無比清晰，窸窣的聲響也盡收耳內(nèi)，同時，腹部傳來的饑餓感和心中一絲的躁動，讓阿黛拉感覺很微妙，好像，她從前記憶里的身體一直在敷衍她。

　　這是——我的身體嗎？為什么感覺這么輕巧？很熟悉，又很陌生？

　　阿黛拉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破舊的斗篷下竟然穿著皮甲，而且，腰間似乎還掛著兩把短刀？！在阿黛拉的記憶中，這些都是獵人或者冒險者的裝備，怎么會到自己的身上？她拔出短刀，借著刀面的倒影和昏暗的光線，確認了這個身體的確就是自己，至少這張臉是，尤其是鼻頭上的一個不差的雀斑。

　　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了，一點也不比剛剛的幻境更具真實感。她決定找個路人問一問。

　　“你好！請問，這是哪里？”

　　“走開！”匆匆的路人不屑搭理。

　　“你好！請問，這是什么地方？”

　　“西三街啊！”

　　“你好！請問，這是什么城市？不，是龍之國什么地界？”

　　“小姑娘喝醉了？這里是神庭，哈哈哈哈。”

　　……

　　問了一圈下來，竟然沒有一個人認真回答，這也太真實了，況且，雖然是龍國語，這些人的口音很怪，至少阿黛拉印象中從沒聽過。阿黛拉很無奈，她到處游蕩，尋找線索。大雪的深夜，街上除了不務正業(yè)的閑散人，一家開張的店面都沒有。突然，在一條筆直的大道上，她看到一個敞開的店門，暖黃色的光灑在門前的雪地上。

　　阿黛拉覺得那里會有線索。雪下的很大，她小跑起來，這時她詫異的發(fā)現(xiàn)，腳步居然如此輕盈，只是略微使了點勁兒，竟一步兩三米，不一會便到了那敞開的店門口。這令她異常興奮，忍不住要飛起來。

　　在那之前，阿黛拉忍住沖動，走進店里。這兒原來不是什么店面，而是冒險者公會。已經(jīng)夜深，公會大廳里沒幾人，都好奇的看著阿黛拉這個年輕的姑娘，仿佛她這個點出現(xiàn)和太陽從西邊升起一樣詭異。

　　“您好，我有一個嚴肅的問題，您知道，這里是龍之國什么地方嗎？”

　　“呃，圣拉夫堡。小姐，您喝醉了嗎？（小聲）”

　　“……”阿黛拉定住了，搜腸刮肚尋找著記憶中的龍之國地圖。

　　“現(xiàn)在是幾幾年？”

　　“??？德拉貢紀206年，您真的醉了，快小聲點，那邊——”

　　阿黛拉張大了嘴巴，搖著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有，有沒有面包？”

　　“呃，有，給，有些硬?！?p>　　“謝謝！”阿黛拉奪過面包，鞠了個躬，然后匆匆的走出去，留下錯愕的公會前臺小姐。

　　“錢，錢還沒付……”

　　阿黛拉在大雪中沒了魂似的游蕩，她的心情還不能平復。

　　圣拉夫堡，距離里奇島怎么也得有一千五百多里，自己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而且，現(xiàn)在真的是德拉貢紀206年，居然真的如剛才夢境里的另一個自己所說，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阿黛拉百思不得其解，但現(xiàn)實的的確確如此。她大口大口的啃著面包，總算減少了點空腹感。

　　“你現(xiàn)在明白你的處境了嗎？”

　　突然，一個熟悉的年輕女性聲音響起，把阿黛拉嚇了一大跳。這個聲音沒有經(jīng)過耳朵，而是直接在腦海里出現(xiàn)。這樣特殊的能力，難道是巫師？

　　“你是誰？”

　　“我是你啊，你忘了，半小時前，我才剛剛喚醒你?！?p>　　“你是那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腦子里？”

　　“蠢豬，我說了我就是你，你現(xiàn)在用的也是我的身體，你難道沒覺得這副身體很陌生嗎？”腦子里的另一個人罵起來和阿黛拉一個樣，都喜歡用“蠢豬”（經(jīng)常用來罵達西）。

　　“胡說，我照過鏡子，這就是我的身體?！?p>　　“呼……”另一個靈魂嘆了口氣，不知為何阿黛拉幾乎能想象出她搖頭的樣子。

　　“從十年前的那天起，這副身體就沒有變化過……

　　你聽我說，你的出現(xiàn)是有原因的。我在心中祈禱了很久，我期盼著能夠回到過去，能回到十年前那個夜晚還沒降臨時的自己，我祈禱得很用力，然后，今天，我的生日，我就在睡夢中將你喚醒。你還不明白嗎？你是奇跡，你是被召喚來的，你就是過去的我，而我是現(xiàn)在的你。”

　　阿黛拉試圖冷靜下來，理解她說的話。自己是被召喚出來的靈魂……和另一個少女的靈魂共用這幅軀體……然后這個少女是未來的自己……似乎能解釋一些疑點，但這也這太魔幻了，阿黛拉依舊持懷疑態(tài)度。

　　“我不信你，你說你是我，那你告訴我，呃……達西的門牙幾歲掉的？”

　　“七歲?！绷硪粋€自己不假思索。

　　“家里院子里幾個葡萄架？”

　　“四個?！币琅f不假思索。

　　“這十年里發(fā)生了什么？”見另一個自己對答如流，阿黛拉突然換了個問的方向，這時，那人沉默了。

　　“你真的想知道嗎？”

　　“你不說我還是會懷疑。”

　　突然，阿黛拉一陣目眩，仿佛靈魂被抽離，身體不受控制。事實也的確如此，她被強制剝奪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進入了旁觀狀態(tài)，這種感覺很微妙。眼耳口鼻都是自己的，但僅僅是被動的接受信息，一切控制權(quán)都是另一個靈魂的。阿黛拉這下徹底信服了，她說的是真的，自己只是個靈魂，只是寄宿在她的身體里，或者說，十多年后的自己的身體里。

　　另一個靈魂控制著身體突然進入了一種神奇的狀態(tài)，身上的所有光線都彎曲了，變得模糊透明（后來阿黛拉才知道，這是潛行魔法）。阿黛拉不解之際，身體突然像一支箭矢，一躍十數(shù)米高，飛向屋頂。若是阿黛拉在控制身體，她的尖叫一定會響徹半個圣拉夫堡?；盍耸畮啄?，她哪見過這惡魔一樣的運動能力。

　　她在屋頂跑的飛快，不一會就到了城邊，然后一個飛躍，躍過了城墻，跑了好幾里，來到了一處空地。皚皚白雪的映襯下，這里并沒有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確認四下無人，她拔出了腰間的短刀，放在自己的手指上。

　　“這可能會很痛?！?p>　　“喂，你要干什么??？”

　　還沒等阿黛拉說完，另一個靈魂控制著握著小刀的手，用力的切了下去。

　　一瞬間，劇烈的疼痛像萬箭穿心般灼燒著阿黛拉，若是她在控制身體，她估計會直接暈過去?？墒?，劇烈疼痛十幾秒之后，在阿黛拉的睽睽注視下，那被切斷的手指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最終恢復如初。

　　“這是……”

　　“魔神的詛咒……你不是問我這十年發(fā)生了什么嗎？”

　　“被魔神吞下之后，我在一個叫魔域的世界蘇醒了，帶著這可恨的詛咒……這詛咒賦予我不死不滅之身，以及數(shù)倍于常人的力量、欲望和感官，所以你會覺得自己耳尖目明，總是很餓，還有很多躁動的情緒……這些還都是被壓制后的結(jié)果……

　　我不想透露那十年的細節(jié)，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個理智尚存的惡魔，幾個月前從魔域逃了出來。我和你是同一個人，來自不同的時空，也許是這樣，我也說不清楚你來自哪，總之，你是個奇跡，對此我很感激?！?p>　　阿黛拉久久不能平靜，腦海像一壺沸水。魔神、魔域。不老不死的詛咒……這些魔幻的詞匯只出現(xiàn)在書上過，但她現(xiàn)在只能嘗試著去相信這些話，因為只有這些才能解釋剛才沖擊她認知的一系列見聞。

　　“等等，魔神？是，是《啟示錄》里的那個？”

　　“嗯，就是他?！?p>　　“……”阿黛拉咽了口口水，她想到蘇醒前最后的記憶，那個和山一樣高的怪物，除了傳說中的魔神，誰能有那樣的壓迫感。

　　“被那樣的怪物擄走……很難想象那樣的經(jīng)歷……”

　　阿黛拉的靈魂在顫抖，

　　“他在哪兒？你逃出來了，他會不會來找你？”

　　“你不用害怕，他已經(jīng)死了，我逃出來之前他就被殺掉了，你會了解到的，是教廷的人殺了他?！?p>　　另一個靈魂察覺到阿黛拉的恐懼與不安，默默從身后取出了一個普通的皮口袋，大概是牛皮做的，里面有一個奇怪的夾層，粗糙，又古老，散發(fā)著獨特的光澤，明明口袋很小，夾層里卻似乎深不見底。

　　她把手伸了進去，通過共享的觸覺，阿黛拉驚訝地發(fā)現(xiàn)里面有著極大的空間，涼涼的，仿佛伸進了另一個微風吹拂的世界。突然，毫無征兆的，手邊摸到了堅硬冰冷的東西。

　　“這是什么？”

　　“黃金。”少女的手從口袋中抽了出來，手里果然是一塊沉甸甸的金磚。阿黛拉眼睛都直了，瞬間將剛剛的恐懼拋之腦后，少女適時的交出了身體控制權(quán)。接管了身體，阿黛拉立刻把玩起來，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孩子。

　　“**，這是真的！”阿黛拉欣喜若狂，滿臉寫著“財迷”。

　　“從哪里弄來的？”

　　“魔域，還有很多，我收集了很多東西。”

　　“你也喜歡干這種事？”

　　“當然，我就是你，有些骨子里的東西改不掉的?！?p>　　“還有很多嗎？天吶，這……等等，你突然提這些，是不是有求于我？”

　　“不愧是我，嗯，有些事情需要你幫忙?！?p>　　“你這么厲害，需要我?guī)褪裁?？?p>　　“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呃，我已經(jīng)不太適應正常生活，闖了很多禍，而且我除了我自己不相信任何人?！?p>　　阿黛拉很驚訝，難道十年后的自己，不知道怎么與人相處了嗎？無數(shù)次的驚訝讓她逐漸接受了現(xiàn)狀，冷靜思考之后，她覺得首先還是要和她相互了解。十年，足以改變一個人很多，即便那個人就是自己。

　　“我可以幫你，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倆要好好相處，我怎么稱呼你??？總不能叫你阿黛拉吧？怪怪的。”

　　“不知道，隨你?！?p>　　“按理說，你比我大十歲，那就叫你姐姐吧?！?p>　　“嗯……?！?p>　　“那……姐姐~”阿黛拉很快就適應了新稱呼。

　　“妹妹……”

　　“不錯不錯，那來講講吧，你都犯了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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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