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笑道:“姑娘怎的親自降臨？打發(fā)個(gè)小廝來喚一聲，我給姑娘送上新居去豈不方便？”
他特意說新居，知會(huì)夏青蟬自己已知夏宅禍?zhǔn)隆?p> 夏青蟬笑道:“我一直想來看看寶緣齋是什么樣的?！?p> 沈掌柜笑道:“鄙店寒酸，姑娘來看笑話么？怕這里人多嘈雜，吵著姑娘不好了，請隨我上三樓去，我親自按姑娘平日喜歡的拿幾樣來，姑娘慢慢揀。”
夏青蟬點(diǎn)點(diǎn)頭，幾人向店面深處樓梯走去。
何惜惜突然笑著走過來道:“沈掌柜，多日不見!”
沈掌柜含笑拱手回禮，何惜惜道:“除夕那日我在遇仙樓，頭上戴的便是你們店中買的一套珠子，人人見我戴著都說好，要來找你買呢。”
沈掌柜笑道:“如此多謝了。”
何惜惜走過夏張二人，一邊上樓梯，一邊笑道:“上次買珠子，店伙帶我去二樓選的，我倒不知你們?nèi)龢且踩サ??！?p> 沈掌柜含笑道:“何姑娘，今日實(shí)是得罪，但店中來了貴客，暫時(shí)閉門，還請姑娘下次光臨?！?p> 沈掌柜話音剛落，那店伙便上前笑道:“我送何姑娘出去?！?p> 何惜惜本是十余年前東南六路饑荒時(shí)，隨家人逃難到京師的。
她出身雖卑微，但生得美貌，更難得天生帶一股清澈動(dòng)人的韻味，所以過程雖辛苦難堪，如今卻也是京城極富有的女子之一。
她發(fā)家全憑姿色，是以最不喜別的美貌女子。
今日一見夏青蟬長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已暗暗嫉恨，虧得聽張錦出言寒酸，她方微微平復(fù)。
眼下見到沈掌柜優(yōu)待夏青蟬，她從小便爭勝好強(qiáng)，又如何能忍？只是自恃花魁身份，不便撒潑，冷冷道:“沈掌柜，我一年在你家也花上六、七萬兩銀子，難道還不算貴客?”
沈掌柜不為所動(dòng)，拱手笑道:“今日實(shí)是得罪何姑娘。下次姑娘過來，老頭子隨姑娘揀一件九鳳金步搖做為賠禮?！?p> 那店伙也趁機(jī)擋住樓梯口，恭敬又說了一聲:“小的送何姑娘出去?！?p> 何惜惜笑了一聲，狠狠瞪了夏青蟬一眼，隨那店伙揚(yáng)長去了。
張錦打了個(gè)寒噤，對夏青蟬道:“這何姑娘看著有些像你，一開口卻不像了，她剛剛瞪你的樣子當(dāng)真嚇人!”
夏青蟬想到那笑聲和目光中說不出的惡意，心中也覺稍稍不安。
沈掌柜歉道:“夏姑娘，鋪中人雜，沖撞了您了。下次還是按舊例，來了好東西，我給您送到府上去吧?！?p> 夏青蟬見沈掌柜不安，笑道：“沈掌柜不必道歉，不妨事的?！?p> 想起江壁川與林意歌的話，又道：“我如今比不得從前，掌柜你今日別拿太貴重的東西?！?p> 沈掌柜笑道：“姑娘說笑了，小店哪有貴重東西？若說貴重，也是姑娘戴了方顯貴重?！?p> 三人到了三樓坐下，張錦見這里都是隔開的茶室，確實(shí)安靜些。
很快沈掌柜恭恭敬敬端了一個(gè)盤子來，張錦見月白緞子上放著十幾樣金銀簪子、金釵、耳墜、臂環(huán)、手鐲等物，雖無寶石鑲嵌，設(shè)計(jì)卻繁復(fù)精巧。
夏青蟬看了一眼，也笑說別致。
沈掌柜笑道：“姑娘說了不事奢華，我便只拿了這幾樣?！?p> 張錦拿起一只金絲纏的鐲子，見金絲比發(fā)絲還細(xì)些，咂舌道：“雖無鑲嵌，只這工費(fèi)怕就是天價(jià)了?！?p> 沈掌柜微微一笑，說道：“夏姑娘么，自然按重量計(jì)價(jià)。”
他見夏青蟬欲開口反對，呵呵一笑，道：“寶緣齋為姑娘府上做東西也不止一代兩代人了。秦東家雖遠(yuǎn)在江南，但我沈家在京城為秦家守著寶緣齋也不是一代兩代了，這點(diǎn)小主我老頭子還做得，姑娘若是見外，便是打我老頭子的臉了?！?p> 這時(shí)有人敲門，原來樓下那店伙也捧著一個(gè)盤子來了，上面放著一只紫檀盒子。
沈掌柜趕緊將桌上盤子挪開，鄭重接過那木盒來。
那木盒上面鑲嵌著一塊玉板，張錦好奇，湊過去看了看，又笑道：“蟬兒你看，這玉石上花紋像不像柳枝上有一只蟬？”
夏青蟬看了一看，也笑道：“果然像！”
沈掌柜道：“這是夏翰林去年開春便給姑娘定下的除夕禮物，盒上隱了姑娘閨名。可幸今日姑娘來了，鄙店得以物歸原主?！?p> 突然聽人提起爹爹，夏青蟬一時(shí)愣住。
沈掌柜自顧將盒蓋小心揭開，張錦哎呦一聲，叫道：“什么東西亮得灼人！”
仔細(xì)一看，原來是首飾上鑲嵌的紅寶石光輝奪目。
沈掌柜道：“這是蒲甘國緬人采得的寶石，姑娘看是不是紅得如火焰燃燒一般？這寶石極是珍貴難得的，我一輩子也只見過不上十次?！?p> 夏青蟬心想怎的前世沈掌柜沒有將爹爹留下這禮物送到江府？
哦，自是送去之后江壁川擔(dān)心自己睹物傷心，暫時(shí)扣住了不讓人說。
張錦不住贊嘆，又伸手拿起一枚戒指，只覺小小一簇火焰在寶石中心熊熊燃燒，心中實(shí)在喜愛，便問道：“掌柜的，這樣一只戒指要多少銀子啊？”
沈掌柜笑道：“這種紅寶石現(xiàn)下店中沒有，姑娘若要，也有品相稍差的，一枚差不多一千五百兩銀子?！?p> 張錦吐了吐舌頭，搖頭道：“那還是罷了，我戴金指環(huán)便很好?！陛p輕將戒指放回盒中。
夏青蟬道：“這盒子我收著無事嗎？”
沈掌柜明白她是指這盒子該被官府抄沒，昂然道：“為著四處搜購這寶石，夏翰林款項(xiàng)早已提前付清，指明是給姑娘的，我老頭子只管錢貨兩清，姑娘怎的不能收？”
夏青蟬點(diǎn)點(diǎn)頭，又要了之前盤中所有金銀首飾，走前讓沈掌柜將賬單拿去給寒英閣陳掌柜。
沈掌柜笑道：“是，我聽過陳掌柜的，他在京中生意場上情面極足?！?p> 他沒有再多問，只親自殷勤將首飾包好，送二人上了馬車。
兩人到了家中，夏青蟬背人處拿出父親所送的禮物，想到當(dāng)日有爹爹疼愛，每日傍晚父女總在他書房閑話，當(dāng)真如夢一般。
張錦進(jìn)房，見她對著那紫檀盒子哭泣，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她在門外守候許久，直到哭聲稍止，方進(jìn)門假做無事，笑道：“蟬兒，我教她們做了些栗子糕，已經(jīng)蒸上了，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呢?！?p> 夏青蟬眼圈仍紅，笑道：“你親自教的自然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