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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星靈記

第五十二章 此生長訣

雙星靈記 空靈鼓 2798 2019-09-12 08:00:00

  床下傳來木頭間的蹭磨聲,不一會,藍兒自床下爬出,還將一扁平箱子自下方橫推了出來。

  “這一路,辛苦你了。你的傷不算輕,此行本不該麻煩你。只是我初出清音觀,身邊可信之人實在不多。還有……多虧了你的桃木符?!鄙瞎傥娜粝茸詰阎刑统鎏夷痉?,遞給藍兒,又請她坐下,伸手為她把了脈。好在這一路奔波,對她的傷勢并無大礙。

  “文公子……”藍兒接過桃木符,又喚道。

  上官文若提醒似的朝她望了一眼,藍兒立刻改了口。

  “少主……言重了?!彼{兒的話雖客氣,話里卻還是冷冷的。畢竟心存怨念、壓抑了這么多年,人心冰冷,很難再暖了?!坝屑?,我始終不明白?!?p>  “何事?”上官文若盡力溫和地對她笑了笑。

  “那日在斷崖峰,我和爺爺執(zhí)意要殺祝子安,你是知道的。既然知道,為何還將奪取紫香丸之事拜托給我?”

  “藍姑娘忘了你我在船上所說的話吧。你我不是敵人,是朋友?!鄙瞎傥娜舫拷诵?,緩緩說道。

  “可亡海盟素有規(guī)矩,叛亂者死?!?p>  “放心,”上官文若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當(dāng)即保證道:“我不殺你?!?p>  “為何?”

  “道理很簡單,”上官文若笑道,“因為祝子安已經(jīng)不是亡海盟少主了。當(dāng)初你要殺他無非是怕他無法帶領(lǐng)亡海盟完成大業(yè)。這個擔(dān)心,現(xiàn)在不必了吧?!?p>  藍兒聽罷,立刻反應(yīng)過來,跪地執(zhí)禮道:“只要少主能幫我報仇,藍兒愿誓死追隨少主?!?p>  上官文若微嘆了口氣,將她拉起來,又道:“你是亡海盟里除了丁堂主與簡統(tǒng)領(lǐng)外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你幫我隱瞞,我助你報仇,這是合作,也是朋友之誼。所以,你不必這么早對我立誓。這幾日不妨先好好養(yǎng)傷,再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繼續(xù)留在亡海盟。當(dāng)然,無論你日后做出什么決定,我絕不干涉。只是,別忘了我這個朋友就是了?!?p>  “藍兒明白?!?p>  上官文若點點頭,微笑問她:“祝子安可藏好了?”

  藍兒答是,與上官文若一起俯身查看木箱。這箱子表面被人捅了孔,四角嵌入了鐵掛鉤,略微有些奇怪。

  “紫香丸服了嗎?”上官文若一邊開箱一邊問。

  “服了。按你所說,趁他服藥時封了他的穴道。”藍兒說著幫上官文若將木盒上的銅鎖打開。

  祝子安躺在盒內(nèi),動彈不得,只有一雙眼睛似怒非怒瞪向上官文若。他應(yīng)該沒生氣,那雙眼睛除了較平時更加空洞了些,也沒讓上官文若覺得有何區(qū)別。只是她對上便會怕,由心而生的怕,怕到不敢再看。

  “少主,要不要把穴道解開?”藍兒朝上官文若問道。

  “不必,他內(nèi)力深厚,幾個時辰后穴道會自行解開?!鄙瞎傥娜糇屑氁幌?,又問:“鴿子送了嗎?”

  “嗯,已經(jīng)送去康王府了。等我們走后,應(yīng)該會有人來接他。還有祝小五,我也點了他的穴道,將他送回屋里了。”

  “知命劍呢?”上官文若一雙手在盒內(nèi)仔細摸索,卻毫無收獲。

  “在我這里?!?p>  “好。藍姑娘先回去歇著吧,這里交給我。切記此事不要外傳?!鄙瞎傥娜粽f罷,思考片刻又囑咐道:“還有,你的傷還需調(diào)養(yǎng),記得按時服藥。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p>  “多謝少主,我記住了?!彼{兒說完,四處巡視一番,跳窗而出。

  窗子關(guān)了,四周喧雜驀地戛然而止。屋內(nèi)屋外,仿若隔世之別。

  上官文若本是最喜歡靜的,此時卻被這份寧靜擾亂了心神。她站起身,將屋內(nèi)的燈滅了,只留了一盞昏黃燭臺放在祝子安身邊,燭光明滅不定,從屋外看并不明顯。這樣便讓人以為她睡下了,不會讓丁詠山和簡空再起疑。

  借著燭光,上官文若走到祝子安身旁,席地而坐,目光停留在地上。

  良久,才道:“我與他們說的,師父都聽清楚了?”

  沒有回答。

  “聽見了便眨一下眼,沒聽見便眨兩下?!?p>  偏頭一望,也沒有眨眼。那雙眼睛瞪得老大,遲遲都不動,顯然是故意的。

  上官文若知道,他這是聽見了。只是他不想自己聽見,又不想對她說沒聽見,那樣便要再聽她說上一遍,何必呢?

  “師父聽見就好?!鄙瞎傥娜糌W源鸬溃赃m潤了潤喉嚨,又道:“我是來告別的。今晚之后,師父便自由了。無憂無慮,逍遙自在……往后你再也不用去斷崖峰,不用受陛下控制,也不用再為我療傷。人生在世,白駒過隙,不如留下時間做些自己真正喜歡的。師父不是一直想要這樣的生活嗎?”

  想,的確是想。斷崖峰的山間野趣,寒山澗的臨溪嬉鬧,手可摘星,臨淵可得魚,吟詩作賦,長醉不醒,此生所求皆至,生亦知足,死亦無憾……可他所料想的種種,哪一樣沒有阿若呢?十八年,已經(jīng)足夠讓人養(yǎng)成習(xí)慣,習(xí)慣想她、伴她、呵護她。

  現(xiàn)在她要走了,義正言辭、光明正大地告訴他,她要走了。與往常無異。阿若,莫非這就是你說得一刀斃命的道理嗎?師父現(xiàn)在明白了。

  上官文若苦笑了一聲,轉(zhuǎn)而又道:“師父救了我的命,卻從沒要過報酬。不如這次就算作報酬吧。我還了你的自由,從今以后,你我就兩不相欠了?!?p>  還是沒有回答。上官文若覺得很不適應(yīng)。平日他們二人相處時,總是祝子安主動挑起話頭,無論是逗她的玩笑還是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事情。他們也總能想得差不離。每到那時,上官文若只管嗯嗯啊啊一通答應(yīng),也不必費口舌多做解釋。她不喜歡解釋,對誰都是如此。

  “師父不會說話,真好?!鄙瞎傥娜糇云燮廴说氐溃斑@樣不管我說什么,你都不會罵我了?!?p>  祝子安在心里苦笑,說到底,他何時罵過她呢?

  彼時寒冬,他初回清音觀。少年頑劣,和一眾小徒弟們鬼混在一起。大家追在上官文若身后,大張旗鼓擺出陣勢亂吼一氣——

  臭阿毛,死阿毛,

  死了阿爹死了娘。

  阿毛跑到高山里,

  狼吃狗咬沒人理。

  阿若跌在地上,哭。

  他們還在喊。

  “別喊了!”祝子安攔下,過去抱她,哄了哄。

  三歲的小人從祝子安懷里掙脫,滾了下去,嚶嚶著跑遠了。

  是不是自那時,她便記下恨了?

  祝子安望著她,片刻也不愿移開視線。光下凄凄冷冷的面容,神秘莫測。沒有人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是真情還是用計,那些計策從何時實施,又到何處為止,目的又是什么。

  先前祝子安以為他可以。但此時他才明白,到底是自己太自負了。在她眼里,自己和那些普通人一樣,并無特別。她可以算計別人,一樣能算計自己。

  可他還是中計了,也只有中計了才能清楚,自己有多在乎她。在乎到在外聰明一世,可在她面前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其實師父不知道吧,”上官文若又道:“那位高人賜我的保命之法還有第四條?!闭f罷,她頓了頓,終于將清冷目光投向祝子安。

  “今生今世,我都要遠離你。如果過去的十八年是破例,從今日起,你我不必再見。師父應(yīng)該不想讓阿若死,對嗎?”上官文若堅決說道。

  “至于鴛鴦蠱毒,我會盡快想到解蠱之法,師父不用擔(dān)心?!鄙瞎傥娜粝蛩WC道,仰頭望了望,又道:“不過在此之前,師父可不可以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上官文若長舒了一口氣,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一般,一字一頓地說:“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可都要好好活著?!?p>  “答應(yīng)就眨一下眼?!?p>  沒有反應(yīng)。

  上官文若俯下身,貼在木盒旁,伸手進去,親自將祝子安的眼睛合上,又幫他抬起來。笑了笑,滿意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已答應(yīng),不得反悔?!?p>  上官文若說罷,將木盒合上,鎖好,重新推到床下,固定好四角,又道:“我已安排好,之后康王府會有人來接師父。在此之前,師父先在懸盒中委屈一下吧。天快亮了,我也該走了?!?p>  “師父保重?!?p>  說罷,上官文若自袖中取出一張乳白若皎月的面具,毫不猶豫將它戴上。

空靈鼓

長訣非永訣,你們懂的。刀片很貴,慎買慎寄~另外千萬別棄文,不然可就看不到他倆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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