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冒險者終究是走了,被說教了一通,顯然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但除了那個獵人義憤填膺之外,剩下幾人都走得很堅決。
加特林知道,還是自己這身皮起了作用,艾利克斯堪英雄魔武學(xué)院的校服,走到哪里都不會有人輕視,何況這里距離學(xué)院還不遠(yuǎn),除非是瘋了,才會眾目睽睽之下跟他發(fā)生沖突。
“放、放我下來……”懷中的小子突然細(xì)聲細(xì)氣地說道,不知道是因?yàn)楸淮騻说脑蜻€是本身說話就這么小。
“你能行嗎?”加特林并不嫌棄對方身上的臟亂,他沒有這個世界的階級觀念,對他來說,一個孩子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始終是孩子,就不應(yīng)該受到這樣的傷害。
“我可以的?!睉阎械男∽铀坪鹾芫髲?qiáng)。
加特林慢慢把他放下來,以免碰到傷處。
“謝謝。”他顯然很懂得感恩,微微一彎腰,但好像牽扯到了身上的傷痛,悶哼了一聲,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加特林想開口叫住他,卻覺得有什么東西堵在喉嚨里,無法叫出口,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和賽門一樣大的孩子,漸行漸遠(yuǎn),直到那個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人流里。
“唉——”他嘆了口氣,每當(dāng)見到這些事,他總會產(chǎn)生同情、軟弱的心理,可他卻無力改變什么,這個世界上,并非每個人都沐浴在弗羅倫絲女神的神恩之下。
“這位小少爺?!币粋€聽上去蒼老但卻異常有力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加特林轉(zhuǎn)身看去,是一個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的老人,他看上去很特別,查斯特族典型的黃色皮膚,但頭發(fā)卻是金色,還有藍(lán)色的眼睛,很明顯是個混血。
胡子刮得干干凈凈,似乎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年輕,但額頭上的皺紋卻不會說謊,不過盡管上了年紀(jì),精神卻非常好,感覺再活個幾十年都不是問題的那一種。
在他身后,跟著一個年輕人,大約可能有二十六七歲了,一頭耀眼的金發(fā),長長地扎了個馬尾甩在身后,臉上干凈整潔,皮膚光滑白皙,長相很英俊——與其說是英俊,不如說漂亮,精致的五官簡直讓人難以置信他是個男人。
這個世界真是沒天理,為什么男人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家中已經(jīng)有一個了,現(xiàn)在又見到了第二個。
“您好,有什么事嗎?”盡管心中腹誹,但加特林卻沒有失禮,何況對于老人,他一向保持著尊敬的態(tài)度。
“遇到你這樣充滿朝氣的年輕人,很想聊一聊。”混血老人微微一笑,臉頰兩側(cè)各有一個酒窩顯現(xiàn),哪怕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也依然是一個老帥哥,年輕的時候一定迷死了很多女人。
“我……您想聊什么?”加特林本想說我好像不認(rèn)識你,但對方給他的感覺很好,無論是顏值還是氣質(zhì),很容易就能讓人產(chǎn)生好感。
“我們邊走邊說,年輕人,隨意一點(diǎn)?!被煅先斯恍?,當(dāng)先邁動步伐,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年輕人頓時亦步亦趨地跟著。
加特林也緊跟而上,和混血老人并肩而行,這種感覺很古怪,他不是應(yīng)該回去嗎?怎么還有閑心和一個陌生的老頭聊天。
“我像你這么大年紀(jì)的時候,已經(jīng)出去冒險了,那時候……”混血老人陷入了回憶中,臉上滿是緬懷之色。
加特林就在旁邊聽著,每個人都年輕過,當(dāng)然也就有年輕的故事,那是一段很值得追憶的時光,至少混血老人是這樣的。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混血老人從緬懷中回過神來。
“加特林?!奔犹亓纸榻B了自己,卻沒有說姓氏,盡管對方給他的感覺很好,但畢竟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沒必要一股腦地倒出去。
“加特林?”混血老人沉吟著,“這個名字有什么意義嗎?”
“大概是一種非常強(qiáng)大的武器。”加特林沒想到老人這么八卦,和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探討名字的意義,這是否太過無聊了。
“武器?”混血老人更覺得摸不著頭腦。
“我猜的?!奔犹亓钟X得這個笑話很冷,沒人能聽懂,因?yàn)檫@個世界是不可能有那種武器的。
混血老人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大概覺得年輕人的想法很跳脫,不是他能理解的,倒是那個漂亮的年輕人,目光銳利了些,看得加特林心中莫名的緊張。
遲疑了一下,混血老人突然開口道:“年輕人的腦子總是轉(zhuǎn)得很快,我有一個難題,或許你能幫我出出主意?!?p> “是什么難題?”加特林問道。
“我是個大富商,你能看出來吧?!被煅先斯恍?,似乎以此頗為自得。
“是的,我能看出來,您確實(shí)是個大人物?!奔犹亓贮c(diǎn)點(diǎn)頭,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老人手指上的魔翡翠指環(huán),那比同等體積的魔晶還要價高百倍千倍,還有身上的衣服,雖然看上去普通,但無論是衣料和做工,都不是出自于普通的裁縫之手,最重要的一點(diǎn),他身上那種常年養(yǎng)成的高高在上的氣質(zhì),絕對是不可能模仿的。
而那個漂亮的年輕人也是一樣,雖然沒有佩戴什么首飾,但身上卻透露著高貴典雅的氣質(zhì),這就不是平民之家甚至是普通的貴族可以培養(yǎng)出來的。
混血老人目光平視前方,語氣平和而緩慢:“我已經(jīng)老了,家產(chǎn)總是要傳給子女的,但是子女太多,不知道該傳給哪一個?年輕人,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問題,你會怎么解決?”
“我嗎?”加特林指了指自己,身上忽然一寒,因?yàn)槊黠@感到兩束冰冷的目光直刺了過來,如芒在背,根本不用去看,他也知道是那個漂亮的年輕人。談到家產(chǎn)的問題對方就這么緊張,難道是老人的兒子?
“是的,年輕人,你隨便說,這個問題已經(jīng)困擾了我十多年,或許你能給我什么啟發(fā)也不一定?!被煅先苏Z氣顯得很隨意,就像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個問題我恐怕沒有什么好建議,您看我,才十幾歲,很多事甚至都不懂,怎么可能給您什么啟發(fā)?”加特林苦笑了笑,像這樣的問題,能避就避吧,尤其是旁邊還有個恨不得用目光把他刺出花來的人。
而且,有一點(diǎn)他想不通,只是街上隨處遇到的一個陌生人,就問他牽涉到家產(chǎn)這么重大的問題上,是不是太交淺言深了?
“不,年輕人,剛剛你就說得很好,日不落帝都,那是我聽過的最貼切的形容?!被煅先诵χ膭畹馈?p> 加特林先是一怔,繼而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聽到了自己剛剛大放的厥詞,大概是覺得很新奇,所以才想找自己這個說出新奇的話的人聊幾句。
“年輕人,說說你的看法,我相信,能說出那么貼切的話,一定也有自己的見解?!被煅先损堄信d致地笑道。
“既然您都這么說了,那我就隨便說說,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還請您不要見怪?!奔犹亓忠娡妻o不得,順勢答應(yīng)下來,反正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說吧,年輕人?!被煅先诵Φ馈?p> 加特林忍著如芒在背的感覺:“我能問下,您有多少個子女嗎?”
“十七個?!被煅先藳]有一點(diǎn)遲疑,顯然十七個子女就是他揮之不去的大難題,別人一問,他就能脫口而出。
“所以您不確定到底把家產(chǎn)傳給哪一個好?”加特林繼續(xù)說道,同時心理也暗暗震驚,將近二十個子女,難怪會那么頭疼了,而且所謂的“家產(chǎn)”,大概是爵位吧,要是財物之類的,均分就可以了,只有爵位才是一個,無法均分。
“是的?!被煅先藨?yīng)道。
“那么,我猜您不確定傳給哪一位子女,是因?yàn)槟X得無論傳給誰,都有人會覺得您偏心,而且應(yīng)該有好幾個子女都讓您很滿意對吧?!奔犹亓謫柕?。
混血老人連連點(diǎn)頭,承認(rèn)了他的說法。
“那么,您可以這樣,先寫好一封密信,把您認(rèn)為最合適的繼承人的名字寫在里面,等到您……咳咳,那個之后,拆開那封密信,不就知道繼承人是誰了嗎?”加特林說道。
混血老人聽得眼睛都睜大了,繼而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這的確是個不錯的建議,年輕人,我就說你會有辦法的。”他拍了拍加特林的肩膀,似乎真的很滿意他說的這個辦法。
加特林暗暗吁了口氣,這個辦法可不是他想的,是學(xué)的康熙遺詔,人家那是皇帝,但混血老人應(yīng)該是個大貴族,二者差不多。
“年輕人,謝謝你給我的這個建議,我會認(rèn)真考慮的?!贝蟾攀且?yàn)榈玫搅艘粋€可以解決繼承人難題的方法,混血老人整個人都舒展開了,也沒有了逛街的心思,很有可能回去之后就試驗(yàn)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臨離開前,那個漂亮的年輕人故意落后了一步,趁老人走在前面,他低聲對加特林說了一句:“蠢貨,錢袋被人偷了都不知道。”接著,興步離去。
加特林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果然摸了個空,他的錢袋不見了,那可是用魔狐的皮編織而成的,具有一定的魔抗性,之前被魯思瑪麗用火燒也沒燒毀的錢袋,里面有一個金幣和十幾枚銀幣,現(xiàn)在全沒了。
一定是那個被他救下的小子,只有他才接觸過自己,這次真是瞎了眼,救人反而把自己給坑了。還有,那個疑似老人兒子的漂亮年輕人肯定一早就看到了,卻沒有及時說出來,現(xiàn)在說出來有個屁用,他去哪找那個恩將仇報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