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池山上的溪水靜靜流淌,石臺上的氛圍變得有些死寂。
雖然很少人見過那位如太陽一樣耀眼的少女,卻聽說過對方很多的傳聞,有關(guān)乎容貌的,有關(guān)乎修為的,更有關(guān)乎性情的。
她果然如傳聞所言,不通情理到霸氣至極啊!
辛芽站在人群中,看著遠處的樓閣,眼中有著崇拜和敬畏。
陸沉舟坐在那里,一直都沒有說話,看著那個神色漠然的少女,有些感慨心想,雖說少了許多灑脫之氣,卻多了幾分堅定之色,果然是和師叔一樣耀眼的人??!
“那最起碼也要將本門長老的佩劍歸還!”林長老環(huán)視一周,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沒有要幫他的意思,猛地站起。
樓閣看了一眼柳清箏。
柳清箏會意,“小師叔沒有拿那把劍,許是被野獸叼去或是其他有心之人拿走了?!?p> 任誰都能聽出這番解釋毫無誠意,更是毫無道理。
眾人紛紛想起林長老最開始說的一句話:靈山是沒有把我們放在眼里嗎?原來靈山真的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
林長老察覺到眾人的目光,看著樓閣冷漠傲然的神情,就像是干草堆中被人丟入了一絲火星,然后燃了起來,他瞇起雙眼,氣到了極點,體內(nèi)靈息驟然狂暴起來,右手緊握,便是對著樓閣一拳轟了出去。
嘶吼聲在空中響起。
“欺人太甚?。。 ?p> 拳風帶動著天地靈息如同奔騰的江河向著樓閣瘋狂涌去,林鳥驚飛,周圍樹木盡數(shù)倒去,空中陰云匯成一團,仿佛就要壓下來。
幸而是被師長們護著,一些距修為較低的弟子才不至于被震暈了過去,但也有少數(shù)實力不濟的宗派撐得很是辛苦。
陸沉舟和宜合師太神色依舊,沒有半點擔憂的模樣。
樓閣神色淡淡,毫不慌張,將柳清箏等人護在身后,右手手掌緩緩伸出,絲絲縷縷淡綠色的靈息自其掌中生出。
在這巨大的拳風面前,她白嫩的小手顯得多么微渺,卻像斷崖邊上開出了一朵花,卻又如同石縫間長出的小草,堅不可摧。
靈山眾人被風塵淹沒,拳勁卻化作細風消散而去。
冰雪消融。
這便是控息之術(shù)。
回過神來的眾人紛紛向那便望去。
樓閣的手掌依舊立于空中,幾人現(xiàn)出身形,安然無恙。
“結(jié)陣,誅殺此人!”柳清箏眼神微冷,沉聲喝道。
敢對圣女師姐出手,果然是活膩了??!
幾位少女各自挽弓,手拿長笛或是其他聲樂靈器,氣息莫名肅殺,即便是清心派的宜合師太都感到了絲絲淡淡的威脅。
世人皆知,靈山善控息,以聲作媒介,而如今一番動作明顯便是要結(jié)成傳聞中的音弦陣!
柳清箏取出古箏,盤坐下來,修長的雙手在弦上以看不見的速度極有規(guī)律的撥著,留下片片殘影,陣陣清亮的箏聲在天地中響起,引導著其他樂聲,覆過整個宣池山,裹挾著周圍空氣中的靈息,如同冰涼的刀刃,凌厲肅殺到了極點。
長弓射出的青色箭光在空中回轉(zhuǎn)一圈,最終匯到一處,仿佛與樂聲相合,直指那名早已臉色慘白的林長老。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陣中的憤怒與殺意!
大部分的小宗派此時都已經(jīng)帶著弟子退到極遠處的其他山峰處。
樓閣沒有出手,看著林長老漠然心想,身為墨丘長老,性情都如此不堪,難怪當初差些被劍圣大人大人滅去滿門!想到這里,她看了陸沉舟一眼,繼而不知為何看向天空那邊。
面對著撲面而來的青色箭光,和泠泠于耳畔的樂聲,林長老驚恐到了極點,慌忙伸出雙掌,用盡全身修為去擋,席卷過來的靈息仿佛就要將他淹沒。
就在這萬分緊張的時刻,一道清風忽然自山中生出,拂過石臺,風浪自然消散,鳥獸自然安靜!
“樓丫頭,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一道溫和的聲音自云間傳來,聽不出男女。
“師兄?。 绷珠L老聽到這件聲音,激動喊道。
在場眾人心中皆是震驚無比。
師兄?
難道墨丘掌門來了?但是他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在閉關(guān)嗎?
感受到云間那抹似有若無的威壓,不同山峰上的人無一不帶著敬意跪拜下來。
陸沉舟起身行禮,宜合師太帶著弟子也起身行禮,無論是在南越還是在修行界,對方都是值得尊重的大人物。
墨丘在場弟子早已跪下,恭敬喊道:“見過掌門??!”
聲音在山谷中回蕩,洪亮至極。
他們沒有想到這樣的事居然會驚動掌門大人,想著掌門可能是一出關(guān)便趕來了,心中無不羞愧得無地自容。
“既然您親自來了,此事便就此揭過。”樓閣亦恭敬行禮,她雖然看不起墨丘的很多人,但對云層之上的那個人還是有著敬意的。
墨丘掌門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些爽朗,“那就散了吧!”
說完,林長老等人便消失在原地。
終于沒有了那滔天的威壓,眾人如釋重負,紛紛起身,各自還禮告別。
陸沉舟看了宜合師太一眼,帶著弟子踏劍離開。
宜合師太與一些交好的小宗派師長說著話敘舊,辛芽有些激動地往靈山那邊看去,卻發(fā)現(xiàn)她們早已離開。
樓閣帶著柳清箏等人走下山道,聽著她說最近發(fā)生過的事,忽然往極遠處的那片斷崖看了一眼。
“圣女師姐,怎么了?”
樓閣將目光收回,“無事。”
……
早在墨丘掌門出現(xiàn)的時候,木恒便已經(jīng)下山,她壓了壓斗笠,向外走去。
數(shù)息過去,她出現(xiàn)在伊吾大街之上。
街上車水馬龍,往來的商人絡(luò)繹不絕,兩邊擺著一些販賣香料肉類的小攤,不時還可以看到許多竄到街巷的靈獸。
正準備走去太傅府的時候,忽然有一道沙啞的聲音將她叫住,“姑娘身體是否有什么不適?”
木恒將頭轉(zhuǎn)過去,只見一個形容枯瘦普通的老人站在那里。
老人雙眼連成一條線,臉上滿是褶皺,撐著一條木棍,身形瘦削,仿佛一陣風吹來就會倒下,他看著木恒,似是正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嗯?!蹦竞泓c了點頭。
老人緩緩上前一步,隔著一丈的距離凝視著她,“神魂與肉身如此不相合,姑娘可是天神下凡?”
木恒沒有回答。
“恕我唐突了,只是若不能換一個肉身,即便是能拿到碧落天的瓊漿玉液也只能多活幾年而已,姑娘還請好自為之。”老人說完不知為何輕輕搖了搖頭,便向別處走去。
遠處一個道童模樣的可愛少年焦急得到處張望著,待看到老人,便沖上前去,擔憂地責備,“師父,您以后可別再拋下我一個人亂跑了?。 ?p> 那少年說完后還回頭看了木恒一眼,隨后伸手將遠處的華貴不顯的馬車招了過來。
木恒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和街道兩旁跪倒的人們,沉默不語。
穿過太傅府的回廊,走向離香小榭,她便在圓形石門處見到了蘇涼禾。
“別看我,我不是來接你的,你故意躲著我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蘇涼禾身后還有兩個侍衛(wèi),見到她眼中欣喜,卻又似有些不滿地皺了皺鼻子,說完便向她身后走去。
那里走來了一名身著黑衣的年輕男子,其身后還有著兩名臉色蒼白,身上有著一大灘血跡的男子。
蘇涼禾見到前方一人,微微一笑,卻又擔憂問道:“傷得重嗎?”
年輕男子面容冷峻,垂著手,見到她亦微笑,“不重。”
蘇涼禾查探過他的傷勢后,雙手扶著他,然后讓那兩個侍衛(wèi)扶著另外兩個人,帶著眾人往里走去,路過木恒的時候,見她站在那里抱著雙手看著他們,停下腳步說道:“現(xiàn)在是你補償我的時候了,過來打打下手?!?p> 木恒微微點頭。
蘇涼禾有些意外于她居然答應(yīng)了,但也沒有說什么,帶著他們匆匆來到藥室,讓那兩名侍衛(wèi)去忙后,示意木恒把三人的衣裳褪下,“他們都是府上的侍衛(wèi),剛剛完成任務(wù)回來,前面的那個不愛說話的人叫阿衛(wèi),旁邊那個胖胖的很可愛的叫阿雨,比較瘦的那個呢,叫阿風?!?p> “府上沒有多少個懂事點的丫鬟,男子又都手大腳粗的,所以就拉著你來了!”
木恒沒有在意她說的話,依舊靠在那里抱著雙手,然后手指在空中輕點,桌上小刀忽然飛起,迅速圍繞著幾個人轉(zhuǎn)了數(shù)圈,最后她伸手一彈,小刀回歸原位。
三人身上的衣裳完美褪下,就連傷口處都不剩半點衣布。
這一切的發(fā)生絕不會超過一息時間。
即便沒有殺氣,本能的警惕卻還是讓反應(yīng)過來的三人眼中寒光轉(zhuǎn)瞬即逝,那位名叫阿衛(wèi)的年輕男子身上有著各種舊時的疤痕,他最先回過神來,看了木恒一眼,向身后二人點點頭后便沒有說話。
“你來幫我給他們敷藥吧。”蘇涼禾微微一怔,便去查看幾人的傷勢。
木恒正準備往空中伸手,便聽蘇涼禾故作生氣地說道:“你就不能自己動動手?”
“這樣比較快?!蹦竞悴唤狻?p> 蘇涼禾無奈想著,自己叫她來的時候就應(yīng)該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嘆了口氣,“好吧,你看著就好,我自己來?!?p> 她開始拿著瓶漱石泉水認真地清洗傷口,清麗的臉上神情專注,看著格外迷人。
木恒靜靜地站在那里,毫不顯眼。
待清洗完傷口,蘇涼禾取出針線將一些較大的裂口慢慢的縫好,然后各種研磨好的傷藥淋在紗布上,仔細地包扎好傷口,最后沖著幾人微微一笑,“外傷隔天來我這里換藥就可以了,內(nèi)傷需要慢慢養(yǎng),待會我會給你們一些藥,你們帶回去慢慢服用即可。”
“內(nèi)傷我來。”木恒在此時走過來,右手迅速捏了個訣,手掌現(xiàn)出淡淡金光,溫暖神圣到了極點,在三人后背虛拍,然后食指一彈,三人紛紛吐出一大口瘀血。
“這,這是寒山寺的……”蘇涼禾見狀很是意外。
木恒微微點頭,“有事,先走。”
蘇涼禾看了她一眼,大概能猜到她去見誰,想要說什么卻最終還是沒說。
與此同時,天香閣仙居中。
王樂施似隱約感受到了什么,在地面上猛地驚醒,他坐起身來,向在一旁的任天真嬉皮笑臉地說道:“小天真啊,你師兄我有點事,先走了哈!”
任天真看著他幽幽說道:“反正這一次你是甩不開我了,二師兄!你這么怕靈山那個女的做什么,難道我們兩個人還打不過嗎?”
“遇事就躲,二師兄你還能再不要臉點嗎?”
王樂施笑笑,走過去霍然將門打開,然后就看到了一張驚喜異常的臉,怔住一息后,他十分果斷地鎖上了門,然后跑去窗邊準備翻出去。
“二師兄,你再不開門我就要砸了?。。 遍T外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