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木恒二人應邀準備前往丹青府。

　　三輛華貴的馬車早已備好，來到幾人面前，一列車隊實在是陣仗極大，頗為壯觀。

　　丹青婉約心思何其細致，知道螢袖有話與商禮說，也看出木林心有疑問，便吩咐下去給每二人備好一輛馬車。

　　馬車行駛在繁華的街道上，人們看到車前旗幟上山水畫的圖樣，紛紛快些讓路，臉上盡是敬慕與激動。

　　很快抵達丹青府。

　　木林下車，一眼便看到府門牌匾上那三個燙金大字，再一次感嘆別人家的富有，想著這種好東西還不怕被人偷的，真是有魄力啊。

　　有錢真好。

　　只是這樣氣派的府門兩邊卻放了那兩盆不合時宜、結著青澀果實的桔子樹，木林見了心中不禁微感疑惑，心里想著，丹青家主果然很喜歡花草樹木啊，只是這個季節(jié)為何會有桔子結出？

　　丹青婉約在寶兒的攙扶下下了車，直接領著他們來到待客廳。

　　木恒走到最后面，不知為何順手摘了顆桔子。

　　幾人在前廳稍作片刻飲了口茶后，便笑談著準備去賞花，但卻沒有人注意到茶盤上的茶杯在之后少了一只。

　　府邸極其之大，以他們的腳力也需走上一些時間，正在大家邊走邊觀賞其中的事物之時，木林向商禮著詢問一些修行上的疑難。

　　“可不可以看看這個？”木恒忽然對丹青婉約說道。

　　丹青婉約順著她的眼光看去，發(fā)現(xiàn)那是排放整齊的一個小只的玉蓮，想著到時候再擺一只上去就可以了，倒也不礙事，覺得這個看著面善女子也很不錯，于是笑著說道：“木姑娘想要便拿去吧！”

　　木恒沒有在意她對自己的稱呼，顧自將那玉蓮拿到手中，也不把玩。

　　木林不知道她想要干嘛，也沒有問。

　　商禮卻有些不解，心想你連靈狐都送出去了，難道還喜歡這樣的東西？

　　百草園儼然秀麗無比，頗有幾分鐘天地之靈秀之感，簡直像是到了一片山水之中，這里有草，有水，有花，還有……藥草。

　　木林已經不想再繼續(xù)感嘆，徑直走了進去，準備到處逛逛。

　　丹青婉約和螢袖去賞花了。

　　木恒見人離開，看了地面一眼，伸腳很是自然的將鵝卵石道外上的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踢到他處，然后走向園中，路上還隨手撿了一枝枯木，就像一名真正來觀景的客人。

　　不久，她轉身，向不遠處的商禮問道：“你為何要跟著我？”

　　“姑娘說笑了?！?p>　　商禮依舊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笑著說道：“我自走我的路，并非是跟著你?！?p>　　木恒沒有再理會他，閉上雙眸，神識在悄然無聲中瞬間籠罩整個百草園，一切景物在她的感知下變得清晰無比。

　　各種珍稀藥草靈物盡收眼底。

　　數(shù)息后，她睜開眼睛，似是有些失望。

　　這里確實種有冰蓮，只是還要十幾年才真正成熟起來，但是那個小姑娘等不了那么久。

　　“怎么了？”商禮注意到她神色有些異樣。

　　“沒怎么?！?p>　　“你做了什么？”

　　木恒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說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我可以幫你?！鄙潭Y一笑。

　　木恒想著你確實可以幫我，但不是現(xiàn)在，她走到一株青陽草前，蹲下身來，看著草根附近青苔那淡淡的嫩意，沉默不語。

　　商禮有些不解，但也跟著看了起來。

　　木恒見他認真起來，起身，走到一旁的樹下坐著休息。

　　當年她在這里領悟出萬物生的劍意，她覺得商禮很不錯，所以或許能以此來還了人情。他既然同意讓木林去浩然劍宗，并有心搭他們來到青城，那么她便會有所回報。

　　這樣的想法若是普通人，那便是得恩知報，但對于她來說只是了卻因果。

　　一個時辰過后，商禮眼神驟亮，平穩(wěn)運行的靈息頓時洶涌起來。

　　千萬縷淡綠色的劍意自其體內發(fā)出，似無數(shù)雨線在園中穿梭，一時間綠意更甚，紅色更濃，如天地復蘇，若萬物生長。

　　商禮站起，眼中清亮無比，看向望著別處發(fā)呆的木恒點頭微笑。

　　“不用謝?！?p>　　木恒將視線拉回，看了他一眼，覺得某人的徒弟天賦確實不錯，站起身來，見商禮還要說什么，她垂眸看著手里拿著的桔子，隨意拋了拋，繼續(xù)說道：“也不要喜歡我?！?p>　　商禮愕然，說道：“看來你說笑的天賦也是極高，所以......要不要試試？”

　　“不用我來?！蹦竞阒浪f的是試劍，她望向園中某個方向。

　　商禮忽然生出感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心中微訝。

　　目光所落處的靈息變得極其濃稠，似風云匯聚，周圍各處皆生出感應。

　　有人在破鏡?。?p>　　“那是木林小兄弟？”他知道木林先前便已是第二鏡初期，只是沒有想到他那么快就破鏡了。

　　......

　　清水池前，木林收斂氣息，對于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有些滿意，然后起身向園中某處走去。

　　五人再次相聚。

　　二女在木林和商禮之間來回看著，眼中異彩連連。

　　木林向商禮說道：“試一試？”

　　“試一試。”木林臉上浮現(xiàn)笑意，卻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他現(xiàn)在還沒有劍，于是他看了看木恒，她那么神秘，一把劍總該還是有的吧。

　　木恒自手腕木鐲中取出一把劍，劍身鋒銳無比，散發(fā)著絲絲淡淡令人心悸的空寂意味，猶如漠然俯視般，給人一種泠泠于世外的遙遠高渺之感。

　　眾人皆感驚奇十分，一時間無人能認出這把劍，卻一眼便感到了它的不凡。

　　木林看著那把劍，眼中微光閃爍，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之物，神色微喜，她果然有好東西！緊接著，他執(zhí)劍與商禮相對。

　　商禮還沒有想起在哪里見過這把劍，但卻很清楚那把劍的品階絕不會比他的浩然劍低，來不及思考什么，他抽出劍來，臉色平靜，劍身光滑，散發(fā)著絲絲涼意，劍氣繚繞，似有若無。

　　木林毫不客氣的出了第一劍，起式普通，像是在試探。

　　商禮隨意揮劍，輕巧而熟練地使出了浩然劍法第一式。

　　風起。

　　不僅是真的風起，更是因為那一式的名字就是風起。

　　兩劍相碰，彼此消卸。

　　木林向后退了幾步，看著站在原地的商禮，知道面對他便只能出全力，他于身前執(zhí)劍，周身靈息沉凝下來，似在凝聚萬千水滴。

　　商禮安靜等待，發(fā)現(xiàn)這一招似曾相識，心下警惕，右手難以捉摸的不斷揮劍，就像是出了千萬劍，周圍植物在劍意渲染之下，更加青翠欲滴。

　　萬物生本便是千萬劍。

　　空中似有無數(shù)條小溪以難以想象之氣勢朝商禮匯聚而去。

　　雙方各自揮出自己的那一招劍，卻又似有無數(shù)劍相互碰撞，相互擊退。

　　似有驚雷響起，無數(shù)光芒掃射四周，即便是有大陣護著，一些距離較近的靈枝卻還是被斬成無數(shù)細段，看著令人心悸。

　　丹青婉約二人有護體靈息卻還是能感受到什么，感觸極大，而在木林二人的刻意控制下也沒有受傷。

　　商禮神色依舊。

　　木林受了傷，但是明顯最后商禮收了劍勢，所以他也只是吐了一口血。

　　比過后，二人對對方更加欣賞，各自心中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商禮率先開口：“沒想到你也會萬溪劍法?！?p>　　你，是對可敬對手的稱呼。

　　“你知道這套劍法？”

　　“我曾與靈山那位比過一次，也聽說過?！?p>　　木林知道他說是靈山那位出了名的天才少女，說道：“你的劍很不錯，劍法也很不錯?！?p>　　商禮知道他說的不僅是剛才那一劍，也是在梅堂的那一劍，看著木林手中的劍問道：“這把又是什么劍？”

　　木林看向木恒，似是詢問。

　　“英雄不問出處，劍當然亦是如此？”

　　木恒并非解釋，她沒有去拿劍便轉身離開，似是有些急切，但她準備路過丹青婉約之時，身后便傳來一道溫厚的聲音：“好像很熱鬧?。　?p>　　木恒知道現(xiàn)在已經走不了了，腳步頓住，聽著那道與記憶中明顯不同的聲音，眉毛微不可察地輕輕挑起。

　　丹青婉約正想上前行禮，不經意間看到了木恒的神情，忽而記起幼時在父親書房暗室看到的一副畫像上那人孤傲的眉眼，想起父親和她說過的某些故事，柔弱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茫然而震驚。

　　先前她便覺得木恒似在哪里見過，莫非！

　　“峰叔?！鄙潭Y向前行禮。

　　螢袖亦盈盈一禮。

　　木林知道他便是蓁國最有錢的人，臉色不變，作為晚輩地向他行了一禮。

　　丹青峰向幾位年輕人點點頭，看到自己女兒的神情，想著方才感受到的那些劍氣與劍意，然后看著那道白色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像是撞見奇跡一般呼吸頓時滯住，很是緊張與害怕。

　　木恒轉身看向那名氣度沉穩(wěn)的中年人，心想，難道你要我行禮？

　　最怕空氣忽然安靜。

　　眼前如畫的眉眼，如昔日那般冷淡的神情，丹青峰再一次看到那張臉，呼吸頓窒，笑容凝固在臉上，眼中滿是震驚和難以描述的復雜，似有淚水漸溢，唇齒間隱有言語要吐露，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難以回神回轉，不知不覺間便已十分失態(tài)。

　　木恒淡淡挑眉。

　　男子看著她，張著嘴依舊不知該說些什么，手指顫抖，幾度哽咽。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丹青婉約已經反應過來，也接受了一些事實，欲帶眾人離開，他們都極有默契的留下了木恒二人。

　　木恒看著眼前這個狀似悲痛欲絕卻又歡喜無比的男子，心想，哭什么？我又沒死，而且你我又不是夫妻，怎能用那句詩來描述你的心情？你還算年輕，又哪有什么垂垂老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