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的風(fēng)雪很大,路臨不想在這種極端的天氣下開車,他只能將車?yán)^續(xù)停靠在帳篷旁邊,并保持著發(fā)動機的啟動狀態(tài)。
系統(tǒng)似乎是對這次訂單的信息不詳盡有些愧疚,它在一聲提示后,將悍馬車的油箱里裝滿了特制的能在嚴(yán)寒天氣使用的混合型燃料。有了這些燃料,路臨相信只要有路且車不壞,他能從這極度嚴(yán)寒的北方一直開到陽光明媚的南方沿海地區(qū)。
路臨的客戶在逐漸好轉(zhuǎn),他們的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紅潤的光澤,額頭也漸漸的有汗水浮現(xiàn)出來。
但是路臨卻快要被凍死了。盡管生命精華喝下去之后渾身暖洋洋的、如同喝了一大口伏特加類的烈酒一般,但架不住可憐的路臨沒有任何能夠應(yīng)對嚴(yán)寒的衣著和睡袋,大量的體溫還是隨著順著車門縫隙鉆出去的熱氣被帶走了。
沒辦法,路臨不想在這破地方被凍死,他只能對自己的男性客戶下手,把他身上厚厚的防寒服脫下來套在自己身上。他覺得客戶們套著睡袋、窩在開著暖風(fēng)的車?yán)?,總比在那兩座快要被大雪壓塌的帳篷里面更強?p> 實在不行,等這兩個家伙醒過來之后,讓他們?nèi)グ堑糇约核廊サ耐樯砩系囊路グ伞B放R是個傳統(tǒng)的天朝人,他做不出來褻瀆遇難者遺體的行為。
軍用悍馬巨大的身軀在風(fēng)雪中矗立著,它完全不在乎能將帳篷和樹枝吹飛吹斷的寒風(fēng)。在寬大的車身庇護下,儀表盤右側(cè)的越野專用儀表中,兩塊溫度計在分別顯示著此時車內(nèi)和車外的溫度。
“車外零下45度?車?yán)锪阆?度?這破地方到底有什么值得人來送命的?”路臨搓了搓有些被凍得麻木的雙手,他看了看外面明顯已經(jīng)比剛才高了不少的積雪,感到了深深地恐懼。
路臨經(jīng)受過戰(zhàn)術(shù)訓(xùn)練,他在面對喪尸時不會感到恐懼,因為那些行尸走肉能被打死;他在面對持槍暴徒時也不會感到恐懼,因為那些蠢貨也扛不住一顆子彈??墒窃诨突吞焱?,路臨覺得自己之前碰到的那些危險的局面都是小兒科,只有大自然,才是真正需要人類敬畏的。
大雪在路臨到來的第四個小時后停了下來,但天邊仍然被濃濃的烏云所籠蓋著。路臨感覺此時他可能是因為看白色的積雪看得多了、眼睛看東西有些重影,他打開車的手套箱,將放在里面的墨鏡找了出來。
“咳咳...”
也正是在這時,路臨聽到在悍馬車的后座上面,傳來了一聲虛弱的咳嗽聲。他有些驚喜地向后看去,發(fā)現(xiàn)是那位女性的客戶此時已經(jīng)醒了過來。
女性客戶似乎還很虛弱,她窩在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睡袋里,再掙扎著晃了晃身體、感覺此時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似乎比之前的破帳篷強了無數(shù)倍后,緩緩地用嘶啞的嗓音問向路臨:“我這是...我這是在哪里?”
“你在我的車?yán)?,我是來接你們的?!甭放R說著,拿起一瓶被他放在暖風(fēng)吹風(fēng)口、此時已被吹得暖洋洋的礦泉水,遞到客戶眼前晃了晃,“怎么樣,要喝點水嗎?”
“...請幫助我?!?p> 客戶似乎很不愿意把雙手從溫暖的睡袋中伸出來,她用舌頭舔了舔青紫色的嘴唇,示意路臨幫她一把。
路臨倒是不在乎,他拿著瓶子,把瓶口送到客戶的嘴邊,想像之前撬開這兩人咬緊的牙關(guān)往里面灌生命精華一樣送水,可卻被客戶避開了。
“嗯?你不是要喝水嗎?怎么躲開了?”路臨覺得客戶的行為很奇怪,她明明很期待喝水,但是卻拼命躲開路臨遞到其嘴邊的瓶口。這個女人還在不停的看向瓶蓋和路臨,仿佛她是想說什么,但是太虛弱了,說不出來一樣。
路臨恍然大悟,“瓶蓋?水瓶?哦,你是想說用瓶蓋給你來接水是吧?”
客戶用眨眼替代了點頭。
“行吧行吧,真難伺候。”
路臨把裝滿水的瓶蓋遞到客戶嘴邊,她看到客戶并沒有把水直接喝下去,而是如同小貓一樣先把舌頭舔濕、將嘴唇沾濕后,才一點一點的慢慢把水喝下去。
喝瓶水用了半個多小時時間,但路臨也看得出來,他的客戶雖然很渴,卻不敢大量的喝水。
“我們...已經(jīng)三天沒喝水了?!本徚艘粫汉螅蛻粝蚵放R作出了解釋,“為了保持體溫、減少水流失,我們把自己關(guān)在睡袋里,只用浸濕的毛巾捂住口鼻來吸收水分。但是突然間的降溫把我們所有的水都凍住了?!?p> “然后呢?”
“然后...就是失去體溫?!笨蛻粞院喴赓W的回答道:“燃料用盡,我們只能等死。除我之外,還有多少人活著?”
“只有和你同一個帳篷的這位男士,他還沒醒過來。”路臨向車身的另一側(cè)指了指,“抱歉,我沒有移動死者的習(xí)慣。”
“看來我的運氣真不錯啊。”
女性客戶說著,淚水卻從她的眼角滑了下來。
路臨知道這時候最好還是留給客戶一點自己的時間,所以他向淚眼朦朧的客戶擺了擺手后便回到了前座的位置。
女客戶地抽泣聲在車外凜冽的寒風(fēng)下顯得是那樣的微不足道,但能哭出來說明它此時的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都很好。不久后,路臨的另一位男性客戶也醒了過來。
或許是得益于生命精華的幫助,兩位客戶在補充了一些食物和水后紛紛表示除了虛弱,他們并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有什么糟糕之處,而他們更在意的則是路臨這輛一只沒有熄火的悍馬車,以及在冰天雪地中到達(dá)這里救他們、卻顯得一丁點野外生存經(jīng)驗都沒有的路臨本人。
“我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知道你們的情況的?!甭放R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很無辜,“上面通知緊急出發(fā),我就開車上了飛機。天知道飛機飛到這附近的時候把我和我的車用降落傘放下來了。除了吃的喝的,他們也沒給我多留幾件衣物,我有什么辦法啊?”
“所以你就把我身上的防寒服搶過去自己穿上了?”男性客戶名叫瑞森,是個有著多年極地探險經(jīng)驗的科學(xué)家,性格很是爽朗,“穿起來還很合身呀,怎么樣,回去之后要不要和我一起多買兩件?團購有優(yōu)惠的呀?!?p> “別說,我還真有這想法。”路臨緊了緊身上穿著的防寒服的領(lǐng)口,“下回出門之前我要把一年四季各種季節(jié)的衣服都備齊了,不然再碰到這種情況我還得把自己搭進去,虧死了?!?p> “哈哈哈哈,吉娜,我讓你一直給衛(wèi)星電話充電,你還抱怨我煩人。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
“是是是,你說得對~”叫做吉娜的女性客戶身體恢復(fù)的不錯,已經(jīng)鉆出睡袋來活動四肢了,“瑞森老師,一回兒還請你去清理回收可用的資源,可以嗎?”
“沒問題?!?p> 瑞森雖然回答的干脆果斷,但是路臨知道他此時內(nèi)心肯定是及其難受的。清理回收可用的資源代表著要回收死去的遇難者身上的可用物品,而那兩位遇難者中,女性是瑞森的妻子,男性則是他的兒子。
瑞森一家三口,以及瑞森的學(xué)生吉娜,共同組成了一支科考隊。他們來到這片荒原是為了調(diào)查洗北方的永久凍土帶的情況,并給未來將要建設(shè)的穿越荒原的公路作建設(shè)勘察。
可是突然的一場暴風(fēng)雪阻擋了他們行進的道路,隨后的嚴(yán)寒,則帶走了其中兩人的生命。
路臨曾聽說過有極地科考隊員遭遇到各種災(zāi)難、最終做出極大犧牲后才有個別人幸存的故事。在這些直面大自然天威的人們面前,他們寧可拋棄掉兒女情長乃至自己的生命,也要完成自己的夢想。
現(xiàn)在,路臨親眼見證了這一幕。他看到瑞森鉆進去世的老婆兒子所在的帳篷中,不多時,就抱著一堆衣物從里面又鉆了出來。
“我們不能帶走他們的遺體,那就讓我把他們的衣服帶回去吧。”瑞森雖然還是在微微笑著,他的眼角卻有什么晶瑩的東西在閃爍,“司機先生,我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不過分,感謝你的理解?!?p> 除了親人同伴的遺物,瑞森和吉娜并沒有帶走太多東西,他們只是帶上了兩臺電腦、一個黑色的儀器和四個筆記本后,便向路臨表示可以出發(fā)了。
路臨指了指外面已經(jīng)暗下來的天色,“這時候出發(fā)合適嗎?天馬上就黑了,野外走夜路似乎更危險吧?”
“晚上會有暴風(fēng)雪,我們還是先走吧,這邊的路況還算好走,我們只要走慢點就可以。”瑞森說著,身上穿著的屬于他兒子的防寒服口袋里拿出地圖,指向十幾公里外的一片森林,“我們最好在這里扎營,這里有很多木材,可以供我們用來阻擋風(fēng)雪,以及用來生火。司機先生,你也不想和我們之前一樣被埋在暴風(fēng)雪里變成冰塊把?”
“當(dāng)然不想!瑞森先生,還請你幫我指路,我們出發(fā)!”
隨著路臨的話音落下,悍馬車的大燈亮了起來,重達(dá)三噸的鋼鐵猛獸在萬籟寂靜的冰雪荒原上面,轟鳴著向東南方的森林方向駛?cè)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