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了一下午后,天色漸暗,司馬師和橫幺計劃今晚能抵達巨野縣城,在那里投宿。
巨野以北就是著名的大野澤,靈秀廣闊的巨湖,“西狩獲麟,仲尼封筆”的典故中,麒麟出現(xiàn)之地就在此。漢初三大名將的彭越,也是發(fā)跡于此。
翻過一個低丘的山坳后,遠遠望見火光,城池外的聚落已經(jīng)不遠。
突然,血腥氣的味道竄入司馬師鼻中,橫幺的眉頭也是一皺。他們這樣的軍士殺手,對此極為敏感,一下就嗅到。
二人噤聲下馬,看到地上的模糊帶血腳印,此處為林木間的通徑,暮色中已比較掩隱昏暗,他們握劍在手警覺而行。
循著腳印,其蹤跡指向往北的一塊林地,接近后血氣更盛,還有尸腐的味道傳來。
司馬師和橫幺一前一后,穿行過這片茂密樹叢,到達其后的林間小坡,映入眼前的景象頗為慘酷:
十多具尸體橫陳在地,被砍得四分五裂,有幾具甚至被挖腹剖心。
從打扮來看,死者均為平民,所穿的衣料材質(zhì)有上乘的帛絹,看來應是富庶的人家被劫財害命。
但這殺人的手段屬實變態(tài),似是極盡折磨摧殘,何來如此必要?司馬師心中燃起了點兇火。
橫幺過去查看,想翻翻看是否有什么線索有用之物,看著那些殘肢碎臟,他臉上冰冷沒有一點表情。
“一般強人匪徒,應不會作出這等行徑,而且很多在劫完財后,往往都會放人一條生路……可這些……”橫幺喃喃說著,握緊了手中劍柄。
司馬師注意到地上一條長長血跡拖痕,他沿著其向前再走了一段,發(fā)現(xiàn)一具赤身女尸。
其狀……令人不忍目睹。
“橫兄,我們要不要……”他回頭剛開口,突然在另外一邊的樹林中,暴傳出一聲凄厲的女聲慘叫。
很快沙沙聲響,一個衣衫被扯掉大半的年輕女子,瘋了一樣沖出向這邊跑來。
她看到司馬師和橫幺,如同將溺之人遇到救命稻草,扯開嗓子狂呼:
“二位少郎!救我!”
她后面跟著跳出兩個魁梧身影,均一身褐色麻布行裝,手持長刀殺來。
這兩個惡漢滿面亂須,眼色赤紅,嘴角流涎嘀咕著什么,看來可怖可憎。
司馬師抽劍而上,后面的橫幺也躥了過來,那女子上氣不接下氣跑到他身后,一頭栽倒在地。
“你們是……”橫幺剛想開口喝問,當先的鋼刀一掄,直接就沖他頭上抽了過去。
他臉色當下十分難看,回劍迎上,惡漢像野獸一樣毫不言語,就廝殺纏斗起來。
另一個直沖司馬師這邊過來,他心想看這邪乎的樣子,也省得廢口舌,迎上去一劍刺向惡漢的脖頸。
拼刀格架兩下后,子元發(fā)現(xiàn)這漢子力大威猛,但出刀毫無章法,身形破綻大開。
他作出一個虛晃,惡漢嚎叫著一刀劈進地上的泥土,剛想拔刀回身,司馬師的劍鋒已捅穿其喉嚨。
惡漢嘴里咕嚕咕嚕噴出血泡,混濁的雙眼瞪得老圓,喉頭血液也在狂噴,但竟然舉起手來還想反擊。
這廝可是夠邪悍……司馬師也不再磨嘰,一抽手上揚,直接切開他半邊脖子和大動脈。
惡漢跪倒在地,嗚哇干嘶兩聲,才最后躺倒斃命。
那邊廂,橫幺似乎對半瘋漢子連話都不給十分火大,腳步飄逸中刺穿其心窩后,還不解氣,上去一劍斬下其頭顱。
兩人輕喘回身,那女子篩糠一樣窩在地上發(fā)抖,司馬師從旁邊一具尸體上扯下外袍,給她遞了過去。
“這位姑娘,沒事了?!?p> 女子用袍子裹好自己,哆嗦著起身,連忙向他和橫幺拜謝:
“萬……萬謝兩位少年壯士……奴……奴家……”
她到這時可能才松下來,哇地一聲大哭出來,話都說不完整。
司馬師二人去把馬牽了過來,待她平靜下來一點,開始交談。
只見她雖然披頭散發(fā),渾身臟破,但一張瓜子臉很是俊俏,眉目間透著秀麗婉約,談吐有禮度。
“二位勇士……武藝真是非凡吶,這等惡暴徒,兩下就解決了……”
她慢慢止住抽泣,輕聲稱贊。
一個弱女子,剛經(jīng)歷這樣的事,能恢復鎮(zhèn)靜風度不說,還懂得看武藝……司馬師盯著她琢磨,應當不僅僅是普通富家女。
旁邊橫幺問道:
“姑娘,都發(fā)生了些什么?這里滿地的……尸首,可是本和你一道?那兩個瘋子,是哪里來的惡鄙之人?”
女子垂首說道:“小女子是泰山博縣人氏,這些死難者,都本是我家人和仆役……我們數(shù)日前來大野澤替鄉(xiāng)里祈福求吉,誰知路上……”
她側(cè)臉看了下滿地碎尸慘狀,登時小臉煞白,加上血腥臭氣,一下被刺激得干嘔起來。
聽到泰山博縣,子元心下立時一動,和橫幺對望一眼。
司馬師解下馬上的水袋給她,女子喝了些后緩過來,向子元再連連道謝,忍不住又哭泣出聲。
“嗚……今日晌午,我們一行人到了這附近的林邊路徑,然后這些突然就沖了出來,二話不說就開殺……不光搶奪財物,還、還……”
她低眼瞧了瞧自己身上,接著失聲痛哭。
司馬師再想到另一邊那赤身女尸,心下無語了然。
姑娘抽噎著繼續(xù)道:“我家的家丁護衛(wèi),也是熟練習武之人,但抵不住這些賊人如此兇殘變態(tài),且人數(shù)眾多……盡被屠戮后,我們幾個女眷被擒遭、遭……”
說到此女子的聲音細不可聞,其中羞恨至極。
“我被他們用百般粗俗穢語調(diào)戲羞辱,撕扯衣裳,并說要留我給什么頭領(lǐng)作婦,差點就丟了貞潔。”
“……而家姊則被擄走到林中另外的去處,不知所蹤,這兩個畜生留在這看著我,似乎在等那什么頭領(lǐng)。然后就聽到了二位少壯的腳步聲,我趁他倆一個走神,便沖了出來?!?p> 司馬師聽后想了想,輕聲問道:
“你們女眷一共幾人?姑娘既是博縣人氏,敢問貴姓?”
女子再抹抹梨花帶雨,抬起頭看向他。
“我和家姊,以及三個貼身婢子,恐怕她們仨早已……”
她哀嘆一聲,橫幺過來時也看到了那凄慘的裸尸,默然沒有出聲。
姑娘再對司馬師說:
“奴家敝姓一個昌字,吾家在博縣,也算頗有鄉(xiāng)望。不知能否再勞煩二位英雄,捎帶我一程返回家中,家父必然重謝!……”
說到后來她都帶著點顫音,倚在地上向子元和橫幺深躬。
昌姓……司馬師心念間一下活絡起來,尋思這趕巧是趕得真好,不過這種邂逅也忒慘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