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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晉

第一百一十九章 捕兔者說

燭晉 南鄉(xiāng)子慢 2165 2019-07-30 09:00:00

  王慎之原本只是在看著這父女倆,卻不想石頭兒突然就沒來由的往自己這邊沖,這會看著她委屈的坐在地上大哭,忙上前想要把她扶起來。

  男人聽見了哭聲,才發(fā)現(xiàn)背后不遠(yuǎn)處站著王慎之主仆二人,自己的女兒坐在地上,抄起平時支著走路的樹杈子就快步走了過來。

  來不及安撫女兒,慌忙跟王慎之道歉。

  “府君,府君,沒事吧,這衫子我賠?!?p>  王慎之一時間沒有鬧明白怎么回事,愣愣的站在那里,也沒怎么聽懂男人的話,只是見男人一臉苦澀,從懷里把剛從蒙氏筆那里得來的幾十枚銅板,硬要塞到王慎之手上。

  “這是?快看看你女兒受傷了沒有啊!”

  借著些剩余的光亮,王慎之隱隱的看著小女孩的腿上似乎是有一塊被石頭棱劃破的痕跡,慌忙對著男人說道。

  男人沒有搭話,還是執(zhí)意先把錢給了王慎之才肯去扶自己的女兒。

  石頭兒看著王慎之的臉,視線移動,又看了看自己父親捧著錢的雙手,比剛才更加哭的更加傷心了。

  “哎呀,我不要你的錢,快把你女兒扶起來?!?p>  王慎之語氣中的厲色重了點(diǎn),男人才顫巍巍的把錢又小心翼翼的放心懷里,畏畏縮縮的看了王慎之主仆兩眼,俯下身子把石頭兒扶了起來。

  “府君,府君,恕了我阿爹啊吧,恕了我阿爹吧!”

  剛站起身,小女兒又撲通一下的,跪在了石頭灘上,膝蓋接觸著堅硬的石棱,本就已經(jīng)很是稀疏的麻布衣,立刻就又被劃開了幾道口子。

  這會王慎之算是弄明白了這對父女的意思,自己上前扶著獨(dú)腿男人,示意福貴兒把小女孩也扶起來,攙著二人來到剛才他們生火的河邊。

  “大哥,我無礙,不用給錢的,倒是石頭兒腿上的傷,給他處理一下罷,家里有藥嗎?”

  王慎之的話,獨(dú)腿男人聽了一半,便又要強(qiáng)撐著站起身來跪下感謝,被王慎之好說歹說的一陣的安撫,男人才勉強(qiáng)作罷。

  幾人就這么呆呆的坐著,也不言語,搞得王慎之有些尷尬。

  咳嗽了一聲,才想起來小女孩腿上還有一些劃傷,便柔聲跟她說了,女孩也是乖巧,跟著王慎之來到溪水邊上,撩起褲腳。

  石頭兒的腿很細(xì),皮包著骨頭,膝蓋處還有好幾塊淤青,王慎之從福貴帶著的隨行包裹里,找出了幾塊白色帕子和一些藥粉,用帕子清理掉石頭兒腿上傷口的污跡,撒了些藥粉,把剩下的帕子和藥粉都遞給了她。

  “不要見水哦,要是弄臟了,就還學(xué)著剛才我的樣子好好處理,這樣長大了才不留疤,要不然該不好看了?!?p>  處理的時候,小姑娘一聲沒坑,只是任由這王慎之在她腿上涂抹藥粉,弄了痛了些,也只是皺了皺眉頭。

  兩人再次坐到獨(dú)腿男人邊上的時候,福貴已經(jīng)幫著他把火給生著了,火上架著一只兔子。

  福貴也大致的跟男人說了一下自家公子的身份,只是說從建康來的客商,不是什么府君,又順手從包裹里掏出了幾張餅子,還有些肉干。

  “呀,干面巴巴!”

  石頭兒本來一言不發(fā)的跟著王慎之,看見火上烤著的餅子,興奮的叫了起來,伸手想要去拿,可又有些畏縮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

  “只管吃,石頭兒,這還有肉干?!?p>  王慎之取了兩張餅子,遞到石頭兒手上,又把福貴拿出來的肉干都擺在了她的面前,小姑娘還是不敢吃,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吃吧,石頭兒,慎公子是好人?!?p>  女孩得了父親的首肯,把餅子貼在鼻子上聞了聞,才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趁著烤兔子的間隙,王慎之跟男人聊了起來,才知道男人的腿,是永嘉初年,跟隨當(dāng)時的東海王司馬越征戰(zhàn)石勒的時候丟的,后來東海王憤懣而死,手下將領(lǐng)也是做鳥獸散,像他這等底層走卒,只能自謀生路,一路艱難跋涉,才來到了江左,在這宣城郡外,覓了這么一個安身之所。

  說著,男人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一個岌岌可危的破草棚。

  “那里,就是我和石頭兒的家了?!?p>  “是了,是了,那里就是我和阿爹的家,慎公子要去看看嗎?”

  石頭兒這會吃的很開心,干面巴巴帶有的微微甜味,要遠(yuǎn)比這山間野兔的粗糙腥氣要好吃很多,尤其是再配上這個叫做肉干的東西,咸咸的,還有些別的味道,很好吃,可她實(shí)在是不知道,這種美味該叫什么。

  這宣城郡流民很多,男人來的算早的,也分到了一些土地,可無奈,國家連年征戰(zhàn)的,稅賦是一年多過一年,早些時候,交了稅,還能余下些銀錢做些生活,可現(xiàn)在一年到頭,就是把田里的所有收成都交了,還是要欠下官府不少的債務(wù)。

  再加上男人自己身體不好,女人又死掉了,石頭兒雖然很愿意到田里幫著耕作,可畢竟小孩子,也幫不得什么忙,思來想去的,就把田地直接給賣掉了,換了些錢,把石頭兒娘埋了,父女倆就一直靠著捕殺野兔,再把兔皮賣到蒙氏筆的蒙掌柜那里,得些銅板度日。

  不過也從那時候起,石頭兒的主食,就成了烤兔子,頂多寬裕的時候,男人會在上面抹上一些帶咸味的鹽巴,那是小姑娘最快樂的時候。

  若是能吃上一個干面巴巴,對于小姑娘來說,就等于是過了年了。

  “慎公子不愛吃干面巴巴嗎?”

  石頭兒看著王慎之一直在跟自己的父親說著話,不時的還翻動一下架在火上的烤野兔,很好奇的問道。

  “我今天啊,吃了好多了,不吃了,不吃了,石頭只管吃?!?p>  王慎之說著示意男人也一起吃上一些。

  野兔對于現(xiàn)代人來說,是難得的野味,可是對于這些沒有調(diào)料,又缺少方法的窮苦人來說,只是干澀的充饑口糧,大人還能理解著,一日三餐都吃這些,小孩子多少還是有些受不了。

  跟父女倆一樣,靠著捕兔為生的人,不在少數(shù),兔子狡猾,時常聽聞有人為了捕殺兔子,腳下不注意掉到山澗里。

  男人說到這些的時候,臉上寫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他總覺得是上天的眷顧,即使是自己少了一條腿,大多數(shù)時候,依然能捕到兔子,雖說大多是些老弱的,可皮毛一樣能換錢,蒙掌柜給的價碼也不低,只是兔肉越發(fā)的酸澀腥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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