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清怎么也沒想到,不過短短兩個月,離情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而她重塑墮神形象的計劃才剛剛開始,她是斷不能在天下人都認(rèn)為墮神丑陋至極前讓修仙的人,尤其是參加過弒神之戰(zhàn)的老一輩的仙人們見到離情。
“離情,答應(yīng)我,在我說可以之前,你一定不要離開含清山,今后就算離開含清山,也務(wù)必跟我一道。”柳含清很是嚴(yán)肅的看著離情,離情知道,雖然柳含清平素是個混不吝,但大事上卻是十分認(rèn)真的。
“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但你總得告訴我為何吧?!彪x情盤腿坐到一旁的軟榻上,一只手拖著自己的下巴,一只手搭在自己膝蓋上。他從小便是如此,但凡遇到柳含清要嚴(yán)肅地說什么事的時候,他就會擺出這幅姿態(tài),與墮神的習(xí)慣一模一樣。
本是再尋常不過的樣子,柳含清卻止不住失了神。太像了,小的時候他做不過就是人小鬼大一孩子的樣子,而如今他頂著一張少年的臉,這般氣度,這般姿態(tài),活脫脫就是墮神再世。
“離情,兩百年來,我一直瞞著你一件事,而如今,怕是要瞞不下去了。”
“一千年前墮神擄走我,將我?guī)У綎|海神嶼,但他沒有殺我,而是將我囚禁在島上,好吃好喝地供著我,將我安置在島上靈氣最盛的地方,助我修行。日子久了,我二人便成了知己。”
離情聽著柳含清的話,心中一些猜測不由得冒出來:“所以...我,真如北川仙君所說,是你和墮神的兒子,你是我的母親?”不知道為什么,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離情并無自己或?qū)碛心赣H的喜悅,反是一種不知名的酸楚在心中盤旋。
柳含清急忙否認(rèn)道:“自然不是,我說的是知己,不是戀人!你是墮神之子,卻非我之子!”
離情聞言,忽然松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那,然后呢?”
“我起初很是疑惑墮神為何擄走我又不殺我,還將我這般供起來,直至后來我發(fā)現(xiàn)盡管我在靈氣最盛的地方修行,修為也沒有絲毫長進(jìn),反而后退的厲害。我一再逼問,他才告訴我,他在島上設(shè)了陣法,吸走了我的修為,滋養(yǎng)他數(shù)十萬年前被封印的孩子,也就是你?!?p> “他本不想如此作孽,但他身為墮神,身上的戾氣無法去除,用他的修為滋養(yǎng)你只會促成你的夭折,但神界早已覆滅,他只能抓了我這個勉強(qiáng)稱得上法力精純的金仙?!?p> 離情蹙眉道:“金仙不止你一個,你的四位哥哥都是金仙之身,且修為在你之上,墮神...我父親他為何獨(dú)獨(dú)要抓你?”
柳含清一愣,聲音忽然小了一點(diǎn),似有些心虛道:“那是因?yàn)槲沂桥?,法力溫和,不似四位哥哥般剛烈,用作滋養(yǎng)孩子再適合不過?!闭f完她迅速掃了一眼離情,似乎被她的說法說服,正垂著眼瞼想著什么。
“就這樣,我倆似敵似友地在東海神嶼過了五百年,因著弒神之戰(zhàn)后有不少妖魔因?yàn)樗蝗浑x開戰(zhàn)場憤怒難平,時常來東海神嶼找他的麻煩。這五百年來,他日漸虛弱,但拼盡全力護(hù)我周全。我知道他是在利用我,但一片慈父之心我實(shí)在是敬佩,便許諾會一直護(hù)著你,直到你沖破封印,成長起來?!?p> “但是厄運(yùn)或許會遲到,卻絕對不會缺席。一日我突然怎么也沒能找到你父親,直到我找到一顆靈珠,他現(xiàn)在就在你胸膛里。這顆靈珠泛著如玉的光澤,內(nèi)斂的神力隱隱環(huán)繞在靈珠周圍,這是只有神的修為才能凝結(jié)出來的靈珠,而這般強(qiáng)大而干凈的力量,只能是墮神拼了性命洗掉自己的戾氣,用盡畢生修為才能凝結(jié)出來的。”
“我將靈珠打入你體內(nèi),再借助神嶼的靈氣,破了你的封印,再拿修為養(yǎng)了你三百年你才醒過來。所以,離情,自你出生以來,其實(shí)你的父親一直陪在你身邊?!?p> 離情聽著柳含清的講述,試著感受了一下胸口的靈珠,果然感覺到一顆蘊(yùn)含著巨大神力的靈珠在心臟的地方運(yùn)轉(zhuǎn),這顆靈珠好像取代了他的心臟,成了他生命的源泉。只是讓離情感到十分愧疚的是,盡管柳含清為他描述了一個為了他能放棄一切的父親,但他感覺不到自己對父親的任何思念和依賴
“接下來的兩百年你也就都知道了,你剛醒來心智便已成熟,雖然是個嬰孩的軀殼,卻有不輸成人的心智,這兩百年來,靠著你父親的陣法,你瘋狂吸收著東海神嶼的靈氣,直至不久前,神嶼力竭,沉入東海,也是因?yàn)殡x開了神嶼,再無外力壓制你的成長,你這兩個月才會突然從一個奶娃娃長成了少年模樣。”
離情伸出手看了看自己修長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的確不是之前他那雙圓乎乎胖嘟嘟的小孩子的手了。難怪這兩個月來他會偶爾覺得骨頭扯得難受,原來是身體長得太快,骨骼沒能跟上。他突然站起身,低頭看了看似乎只到他胸口的柳含清,覺得有些怪異,他已經(jīng)抬頭看她看了兩百年了,突然低著頭看她,竟覺得她頭上的發(fā)旋有幾分可愛。
“適才我聽兩個清族的族人在議論墮神...我父親的相貌,說他奇丑無比,這又是哪來的謠言?”離情道。
柳含清覺得有幾分尷尬,拿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額,這件事,額...這是我放出去的消息。你長得與墮神太相似了,仙門中還有好多人惦記著要真的弒神呢,我怕你到時候被人誤認(rèn)為是墮神,老被仙門中人追殺,不得不出此下策?!?p> 離情將她適才抓亂的頭發(fā)理順,又幫她把鬢邊的碎發(fā)捋到耳后:“倒是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只是靠流言影響人心還得需些時日,那我就在含清山待個幾百年,到時就再無人將我與...我父親當(dāng)做同一人了?!?p> 柳含清往后退了兩步,離情的這些動作在他是個奶娃娃的時候也曾對她做過,只是那時他還是個奶娃娃呀!如今這英姿颯爽的少年模樣誰頂?shù)米“。?p> 要說柳含清也活了快兩千年了,就是在修仙人中也算得上是老不死的前輩了??珊们刹磺伤俟鹊迷纾薜媒鹕硪部?,容貌也就停在了少女模樣沒再變過。拋去被墮神擄走的那一千年不說,之前那一千年她也是看了不少人間情情愛愛的故事,當(dāng)然,她也不乏拼了命似的撲上來的追求者,最后都被她打發(fā)走了就是了。
但此刻離情這般作為卻讓她感到有些異樣,離情眼里的光她曾見過很多次,那個小蝶妖看她的小郎中是這樣,那個任性的公主看她的屠夫時也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