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兮蘭睜眼所見一片漆黑。
“我死了?失了妖丹難道沒有魂飛魄散?還能轉(zhuǎn)世投胎?”穆兮蘭撐起身子,“這里是地府?怎么與上次的不一樣?”
就在她疑惑時,身后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這是長夕殿?!?p> 穆兮蘭渾身僵硬,慢慢地轉(zhuǎn)身,遠遠看去一片漆黑,隱隱有一點藍光,她驚訝地看著遠處石臺之上:“魔帝!怎么是你?”
石臺之上藍光微微閃爍,好一會兒之后從喉嚨深處吐出一聲冷哼,“鎮(zhèn)魔柱中待了四萬年,我常常想起以前你從來不這么叫我,你與天宮那些神仙不一樣,總是習慣叫我名字?!?p> 穆兮蘭撐著雙膝站了起來:“叫你的名字?”
“噠、噠、噠。”有腳步由遠及近而來,穆兮蘭全身都變得緊張,眼睛已經(jīng)能適應(yīng)眼前的黑暗,她看得到有人影在慢慢地走過來,那縷藍光越發(fā)變得清晰,藍光是從他的眼睛里發(fā)出來的!
腳步聲停住,她感到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壓抑著周圍的一切,“嘶——”周圍瞬間變得亮如白晝,穆兮蘭剛剛適應(yīng)黑暗,此時眼睛被亮光刺痛,她難受地拿手去擋。
低了頭,只能看到眼前人的一雙腳以及一點點衣服的邊緣。沒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帝此時穿的是一身素凈的白衣。
穆兮蘭透過指縫慢慢往上看去,純白的長袍,中間束白色雙股繞繩腰帶,衣襟有銀絲修邊,直挺著腰,雙手背在身后,再往上是白皙的脖頸,喉結(jié)動了一下,頗有男子氣概,當看到他的臉時,穆兮蘭震驚地往后退了一步,捂著嘴驚訝地看他:“你的臉……”
“你真的是魔帝?”
她看著眼前這個白衣翩翩,面孔白皙精致,完全是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詫異不已。
男子對她的反應(yīng)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反而勾了勾唇,“是?!?p> 穆兮蘭怔住了,他剛剛笑了?為何他的笑這般溫柔明媚,不帶一絲陰郁氣息。與想象中的魔帝青面獠牙,兇相畢露的形象全然不同。
“你怎么是這副樣子的?!彼€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其實更多的只是感慨而已,并沒想過要得一個答案。
可是魔帝回答了:“你說的,相由心生,莫菀,我是不是回來了?”
穆兮蘭猛地抬頭看他,卻見他很快就收斂了神色,隨即嗤笑了一聲,將頭轉(zhuǎn)向別側(cè)。
他的動作很快,但是穆兮蘭因為詫異所以快速抬頭看他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他掩飾前眼中的害怕,是的,她覺得那就是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呢?穆兮蘭皺著眉不解地看著他,總覺得他的身上有一種難以解釋的悲哀,悲哀化解了他身上原本的戾氣。
相由心生,這說的是沒錯的,可是明明是六界內(nèi)外最為惡毒可恨的,為何生著一張淡泊英俊的臉。
穆兮蘭平生所見的男人中,沉暮笙最適合穿玄衣,總有一種冷漠疏離,但就是這種冷漠疏離最是有別樣的吸引力;而最適合穿白衣的,穆兮蘭覺得便是眼前的魔帝了,因為她從未見過有人能把白衣穿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的,渾身的氣質(zhì)干凈得能將這白衣的純凈都比下去了,偏偏眼前這個被稱為大魔王的人穿出了這一番味道。
震驚之余,穆兮蘭才發(fā)覺自己方才盯著他看得入了神,連連后退,險些撞到身側(cè)的燭盞。
“你……我不是莫菀?!彼恢雷约捍丝淘撜f什么,近來這段時間她說這句話的次數(shù)太多了,此時脫口而出后竟突然感到后悔,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的。
男子上前一步,微微彎腰逼近她,他很高,低頭方與她視線平齊。
“怎么,才想起來自己是誰?”
他一笑,穆兮蘭的心都跳得快了,“我當然是穆兮蘭!”
男子抬手:“莫菀,你若不想醒,不如從此就待在長夕殿如何?我長夕殿并不比東云差,你愛喝云生茶我便親手幫你種云生樹,你愛喝百花釀我便在這里種滿百花,到時候我親手采摘親手釀制,你若是不喜這里的泉水,我便去將東云的水引到這里來?!彼氖终坡湓谀沦馓m的頭頂,接著說道,“只要你說,我一定做到。”
穆兮蘭抬頭看他,突然從他藍色的深眸里讀出了柔情萬丈,后背漸漸僵硬,她狠狠地推開他,“魔帝!你胡說八道什么!就算你說我是莫菀,不,不管我是穆兮蘭還是莫菀,與你都沒有任何干系!”
男子的手落空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收回,依舊背在身后:“你怕什么?莫菀,與我結(jié)交令你不齒嗎?”
穆兮蘭面露怒色,對上他略帶笑意的臉,氣得轉(zhuǎn)身:“你故意說這些?”
男子笑,步步逼近,將穆兮蘭趕至墻角:“白萇?!?p> 溫熱的氣息從頭頂傳來,穆兮蘭驚訝地抬頭與他視線相撞。
“叫我的名字?!?p> 穆兮蘭呡唇不肯開口,白萇抬手摸著她的一側(cè)頭發(fā),“呵,你明知自己就是莫菀,今日看我的態(tài)度,你生怕自己之前與我相交,你是不是同天宮里的那些膽小鬼一樣,看不起我?”
白萇說完,穆兮蘭低著頭不回答,空氣變得異常靜默。
“莫菀,你后悔了?!彼辉賳査?,而是很肯定地說道,“你真的后悔了。”
莫名的,穆兮蘭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一種落寞,她再次抬眼看他的時候果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痛苦與悲凄,動了動唇,終究沒有說話,心卻緊緊地揪了一下,有什么東西好似在流失,她想抓住卻無從下手。
“我們……以前是……朋友?”她說的小心翼翼,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白萇垂下眼簾,退開一步的距離,在她身前站得筆直:“不是?!?p> 說完,便轉(zhuǎn)身而去,走開了些,他站定后側(cè)過頭來:“是去是留我不攔你,之前你用茫天錐引東云之水,又被寒蚩打了一掌,已經(jīng)功力盡散,長夕殿沒有風,在這里你可以永遠是那個人間的穆兮蘭,但你若一踏出這扇門,風一吹,頃刻就灰飛煙滅,世間再無穆兮蘭,而你,將做回那個重任加身的莫菀?!?p> 雖是才見到傳聞中的魔帝,但是穆兮蘭也大膽猜測,這或許是他這么多萬年來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見她不搭話,白萇繼續(xù)說道:“莫菀,寒蚩打你那一掌時你身上有金光護體,你既已成仙,賭約自然是我輸了?!?p> 穆兮蘭看著他的背影,愣愣地回了個“哦”。就見他邁著步子快速走遠了。
她一個人靠著墻壁,目光看向長夕殿的大門,若是離開這里,穆兮蘭便徹底消失了。
穆兮蘭要是消失了,她的笙笙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