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p> 空谷之中窸窸窣窣由遠及近。
“我不相信。”
嫩綠上，一滴晶瑩的水珠順著葉弧墜下，在烏黃的積水中蕩起了漣漪。
下一刻，一只玉足一猛子踩了進去，飛濺起無數(shù)的水花。
山腳下，沒有了羽林軍的將作作坊！
牙床打顫，大腦一片發(fā)麻。少棠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強安慰自己道“不對，說不定他們只是搬走了?！?p> 臉上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這個借口連她自己也不信，但是只要不去想，不去想......
不管，繼續(xù)跑！
陰沉的天空下，在這一望無際的曠野上，殘留著百年前的斷壁殘垣。
殘片的爛瓦堆成了小山，雜草從坍塌的房梁肆意地生長。
少女纖弱的身子孤獨地站立一處山坡上，身下裙擺迎著風(fēng)翻滾成浪，她的目光里一片虛無。
噗通，她跪倒在了地上。
院落不見了......
......
“休息?！比巳褐欣蠇D擺了擺手。
呼~總算是可以坐下休息一陣子了，婦女們蹲坐在了一起嘀嘀咕咕著，而孩子們則又三五成群恢復(fù)了活力。
“寶娃~”
正和小伙伴們追追打打的一個虎頭圓臉小男孩聽到娘親在叫自己，急忙跑了回去。
“把這個給那個送去?！痹^巾的婦女從簍子里取出半塊黃白相間的饅頭，拿著的時候臉上似乎還有些不舍，但還是狠下心來遞給了寶娃。
“是饅頭！”寶物嘴巴翹起了一個喔形，著可是只有每年過年的時候才能吃到的好東西呀。如果沒記錯，好像是逃難前母親用家中最后一點藏私做好的。
“可不許偷吃哦，這個是用來感謝恩人的?！眿D女揉了揉寶娃的小虎頭再三叮囑了一番。
“知道啦?！辈皇墙o自己的，頓時一張臉就苦澀了起來，小心翼翼掂量著饅頭走向人群的另一側(cè)。
一名少女坐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或許是因為在谷地又靠近溪邊的原因，這種石塊也是極為常見。她的雙手攥著一片葉子，揉來揉去，汁液都跑了出來。
“姐姐，給你?！被⑼夼芰诉^去，襠下露著個小屁股。
聽得呼喚，少棠轉(zhuǎn)過頭來，呆呆地看著一旁這個朝自己遞出半塊饅頭的小家伙。
“不用了，沒事?！鄙n白的面頰擠出一個笑顏，少棠擺了擺手。
“不行，娘要我給你的，你救了俺和俺娘就要收下。”說著，寶娃又上前了一步，留著口水印子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倔強。
“好吧?！鄙偬慕舆^饅頭，忽然看到寶娃身子顫抖了一下，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手里的饅頭。但他又想要掩飾一下內(nèi)心的渴望，眼神不時不情愿地飄移開去。
“噗嗤?！鄙偬男Τ隽寺?，這個小家伙虎頭虎腦的樣子看得就讓人心情壞不起來。
她把手中的饅頭又掰成了兩塊，大的那一塊遞給了寶娃。反正她只要晚上露天吸收月光就能不用吃飯。
“給我的！不要不要不要。”寶娃腦袋搖得得像撥浪鼓一樣。
“這個是你給我的，那就是我的了，那我現(xiàn)在給你一半，你媽媽也不會說什么對吧?！?p> “額，好像有道理！”寶娃頓時接過饅頭就塞到了嘴里砸吧砸吧嚼了起來，小臉鼓成了個大胖子。這個貪吃沒有形象的模樣，與記憶中的小辮子逐漸重疊，好生熟悉。
呼~~少棠看著自己手中的饅頭，微笑著吃了下去。
若說為什么要南下吧，實際上也不完全是為了保護這群人。此刻舉目無親，天下大亂，五胡十六國盤踞四周，只剩下南方大片的土地是漢人的天下了。
她想知道自自己“死”后，大漢發(fā)生了什么。原先的歷史她也是略知一二，然而因為出了她這個不穩(wěn)定因素，她也不知道霍光，錦仙等人之后的結(jié)局。所以需要去找一找有關(guān)的史書，若論天下何處史學(xué)典籍最詳，就要屬當(dāng)朝的西晉史官陳壽了。此次南下，自然也要去人家書庫之中走上一遭。
未來將是整個大漢最難熬的的一個時代，五胡亂華，漢人直接銳減七成。若未來能阻止或是減緩這一悲劇也是極好的。
腦海中忽然回想起很久之前，那日風(fēng)雪晝歸城。
自己在入城給霍去病買酒之前，先去了城外的幽林。
那次正是千年老柳樹施法，獻祭了自己一切修為，將所有還殘存在幽林之中的精怪送去了妖怪們最后的棲息地——昆侖山。
在柳樹也是化道前，少棠鬼神使差地問了一個問題。
“請問人有無輪回，有無來世？”
老柳樹身上的顏色更深了一些，衰老的面容已經(jīng)無法支撐它睜開雙眼?？罩腥f千柳絮飄飛，組成了一道奇異的大陣，似乎下一秒，除了少棠外一切就將消失了。
“輪回？來世？”年邁的聲音響起。
“你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么，若無來世，若無輪回。那么你又從何而來，又要往何處而去？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了，你是無命格的一律幽魂，然而若是本無命格，你有是何人的幽魂。”
“很多事情超脫于我們的掌握與認(rèn)知，或許還要等到你變得更加強大，活得更加長久后才會明白。因此，你還要好生修煉，期待你圓滿的那天?！?p> 一道光芒破開天地，照進了這千年不見天日的戈壁。恍惚間，時間好像倒退回了千年前，那個時候，人間還無帝王，
妖精自由自在地在這片土地上生活。到處是鳥語花香，一片生機盎然。
正要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所以妖界將土地都還給了人類，自身則偏安昆侖一隅。
就聽得空中一株柳枝微微晃動，似乎在沖她揮了揮手。
“我們還能再見面么？”少棠大喊一聲。
其他的妖怪，包括第一次見到的白鼠精也已經(jīng)不見，當(dāng)空就剩下了那一節(jié)柳樹。柳樹頓了頓，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么說。
“你我本無緣，偶然于山見，他日若可期，來世再相見?！?p> 爽朗的笑聲響徹整片天地，隨著光芒一收，化作了越來越淡的回應(yīng)。茫茫的戈壁又恢復(fù)了其本來的樣子，也不過是林中較為平坦的一處罷了。
回過神來，寶娃已經(jīng)吃完了嘴里的饅頭，說了聲謝謝又轉(zhuǎn)而跟小伙伴打鬧去了。
“來世啊~他們會在哪兒呢？”少棠抬頭望向天空。
已是不早，空中已經(jīng)變作了深藍。北極星高掛空中，還有幾處明亮的星兒早起，滿是睡意眨著眼睛。
“只希望此去一路南下不要有幾個不長眼的過來送死就好了，這衣服我是真不想換了?！?p> 說著，袖中堅硬的鬼臉面具滑落了出來。
“幸好當(dāng)初沒把你忘了?！鄙偬膫?cè)著身子盯著它看到。
這幅面具，或許......要用的上了。
發(fā)著呆，忽然，人堆里爆發(fā)出了一陣尖叫，女人們掙扎著爬了起來跑向少棠這邊。
遠處，伴隨著一陣狂吼，一個豪氣爽朗的聲音響起，
“呦？今日我黑風(fēng)寨會有不小的收獲呀?！?p> “哎~”少棠嘆了口氣，朝著那邊望去，低聲說道，
“還真有不怕死的人前來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