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風(fēng)十里不如你Chapter89
“……”
他踉蹌起身,向牢房內(nèi)望了一眼,“這些話,我從不曾與人說,如今我全部講給你聽,我不奢求你原諒我,可你能不能不要拋下我,讓我一直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
“我是真的想用我的一生補償你,愛你,陪著你……”
“……”
她依然沒有開口,冷冷的背對著他。
忽然——
他頭痛欲裂,連帶著胸口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下,他的嘴唇迅速蒼白失血,血腥氣翻涌在喉嚨處。
最近他毒發(fā)的頻率越來越高,痛感越來越強,此刻他多想能夠直接沖進去將她緊緊抱住,仿佛只要擁她在懷里,身上的劇痛就可以消失,往日的陰影就不會再來。
可是,她還沒有原諒他……
要怎么做,她才肯原諒他呢……
也許,不會再原諒他了吧……
看著她的背影,他忍痛咬牙,失神一笑,“其實……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天生注定被拋棄的人……就好像……好像我的命運就是要一次次地被丟棄……被拋下……”
全身炸裂的痛一陣一陣翻涌,他蒼白的手緊緊捂著胸口,整個人陷入絕望。
“你也會丟棄我對不對……哈……就算不知道這些,你也會丟棄我……我知道在你心里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
“對不起……”
“……”
垂下頭,他不再說話,烏黑的眼底有濕潤的霧氣。
已經(jīng)多少個夜晚了,他的懇求總是得不到回應(yīng),無論他怎么辯解,她總是安靜。
忽然喉間一股腥熱,他急忙捂住嘴巴,鮮血伴隨著他的悲傷無法阻止的順著指縫緩緩流下,整個人要裂開般,他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水……
“對不起……”
他不舍的又看了一眼莫顏,終于難掩痛楚蒼涼轉(zhuǎn)身。
就在他踉蹌轉(zhuǎn)過路口拐角的瞬間,莫顏起身來到門邊。
看到他離開的背影孤單無助的顫抖著,她忽覺心口涌起一抹酸澀的隱痛,久久無法消散。
其實這些日子,慢慢的,一天一天,她的心早已一點點在動搖。
不知為何,他的話平平淡淡,卻總讓她心中痛極。
他的人生這樣孤單,這樣無助,總讓她對他恨不起來。
也許她早就心軟了……
早就原諒他了……
可盡管心軟,她還是倔強的咬緊嘴唇,沉默著不肯邁出原諒他的那一步。
怪只怪,她太倔強,倔強的不肯說出那一句:沒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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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陵,曹府。
晨芙聽完暗衛(wèi)的匯報,心中一陣狂喜,這些日子,她私下派出了許多人去找魏東樓,她曾偷偷聽到父親下令一定不能讓他活著回來,心中更是無比的擔(dān)心和忐忑。
她知道私下做這些父親是萬萬不會同意的,所以一切行動都在悄悄進行,終于讓她搶先一步找到,并且一路護送他平安回到昭陵。
喬裝打扮之后,她趁著濃濃的夜色急急出了府門。
迫不及待的沖進別院房間,她三步并作兩步急急來到床前。
魏東樓仍然昏迷,他雙眼緊閉,面容異常潮紅,身體像孩子般不停地顫抖著,就像深深地陷入了一場噩夢。
握住他滾燙的手,那掌心的灼熱像烙鐵般使得晨芙霍然驚駭,急忙派人連夜去找大夫。
大夫仔細查看他身上所有的傷口,細細叮囑說是傷口發(fā)炎,要小心處理按時服藥,如果高燒持續(xù)不退的話便會有生命危險,她一聽心臟忽的攫緊,整個人恍若透不過氣來,便連夜連夜的為他擦拭身體,小心上藥,更是不停的舉扇為他扇著。
魏東樓滿頭大汗,虛弱恐懼地顫抖著,他的表情是那樣痛苦,好象那噩夢是無比的可怕,他想要醒過來,努力地想要醒過來,眼前卻泛起一陣濃濃迷霧將他團團圍繞……
“東樓哥哥,喝藥……”
晨芙小心的將煎好的藥喂到他唇邊,他卻抿緊了嘴唇左右閃躲,眼前恍惚閃出若干年前的畫面,鮮紅的血液從他們的手腕間一滴一滴進入他的嘴里,血腥黏膩特別難受。
晨芙無論如何喂不進藥,索性自己喝了,一雙唇貼了上去,一點一點的喂他喝。
他的頭被晨芙扶住,唇上傳來柔軟的清涼,一股甜甜的香氣直入鼻息。
最后一口藥入口,她欲起身離開,他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輕若無聲的說:“笨丫頭……”
燈光搖曳之下,晨芙心弦一動,繼而翻涌起一陣狂喜,以前他就喜歡叫她丫頭,如今還這般喚她說明他心里還是有她的,只是因為父親的緣故才故意和她疏遠而已。
她復(fù)又坐下,另一只手附上他的手背,柔聲道:“東樓哥哥,我在……”
他的腦袋在枕上不安地搖動,脖頸處滿是夢魘中的汗水,痛苦地低喃囈語著,“丫頭……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晨芙俯身貼在他胸膛,很輕很輕地聲音在夜風(fēng)里飄蕩:“好,我不走!東樓哥哥,只要你愿意我會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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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眼看魏東樓的高燒漸漸退去,晨芙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回到了府里。
此時夜幕已深,四處寂靜,她躡手躡腳走近房間,又輕輕的將門掩上。
忽然,房中燭火燃起,頃刻間亮如白晝。
空氣中閃著冷冷寒光。
冰凍般的氣氛瞬間讓她清醒過來。
再一看,她的父親曹鴻措盛怒至極,正面色鐵青的坐在案前,下方跪立著碧桐垂首不語,身上仍然披著她的粉色外袍。
晨芙心中一驚,難道,父親全都知道了?
“父親,這么晚了,您怎么來了?”她福了福身,深深吸了一口氣,拿定主意不將魏東樓的住所透露給父親。
曹鴻措狠狠瞪了她一眼,手掌憤怒的拍在桌案上,“你好大的膽子!”
“父親,芙兒知錯!”她慌忙跪下,身子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起來。
“你身為公主,馬上就要出嫁南岳,竟然好幾日徹夜不歸,還私下尋人找了替身,你這是要氣死我嗎?!”
“……”
晨芙微微一愣,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撇碧桐。
碧桐飛快的眨眨眼睛,手在長袍之下左右擺了擺。
原來,父親生氣不是為這事,這樣一想,她心頭緊繃的一根弦松了下來,佯裝委屈道:“想來父親肯定也知道了,那替身不愿替我嫁到南岳,已經(jīng)自裁死了,所以芙兒才出去想再尋一個……”
“還尋什么?你尋一個我殺一個!”曹鴻措低咒一聲,瞪著她,“死了才好,死了清凈!也趁早絕了你那顆心,給我死心塌地的嫁到南岳去!”
晨芙抬頭望著父親,只覺胸口酸澀,眼圈驀地紅了,“父親,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要嫁給司馬靖……”
“休再胡言!你生為公主,生為我曹鴻措的女兒,這是你應(yīng)該做的!”
“那我到底是你的女兒,還是你通往成功路上的階梯?”克制著胸口翻涌的怒火,晨芙的雙拳緊緊握起,“當年姐姐就是聽你的,為了鞏固你在朝中的勢力嫁給了柳中元,現(xiàn)在你要把我也當做一枚棋子,一顆籌碼,隨意擺放嗎?”
“你姐能嫁,你也能嫁!”曹鴻措扭過臉去,漠然的說。
“姐姐愿意嫁那是因為姐姐喜歡柳中元,可我不喜歡司馬靖!我不要嫁給他!”
晨芙忍著心中怒火,跪爬到父親身邊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哀求道:“父親,芙兒不喜歡司馬靖——”
寂寞的夜色中,曹鴻措的聲音冷如寒冰,“司馬靖再不好,他也是南岳的王!嫁給司馬靖,你就是南岳的王妃!”
“來人吶!看好公主,沒有我的指令不許她出房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