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是……
南岳二皇？
莫顏驚駭的斜睨他一眼。
納蘭宇風想要開口解釋，卻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絕美如清晨白霧的面容好似在微微顫抖。
莫顏冷冷吸了一口氣，轉而凝視晨芙，道：“你說清楚，什么愧疚？他為什么要對我過意不去？”
“你不是一直恨我在馬場害你，辱你清白嗎？！對，我承認，在馬場是我安排人侮辱你，可真真做這些的，是他——納蘭宇風！是他迷暈了你！是他把你丟到營地！也是他找的流浪漢玷污你！我到現在還記得，他找的那個流浪漢有臟又臭，我自己都不忍心看！你知道他當時是怎么把你——”
“——夠了！”
如晴天霹靂——
如被雷石狠狠撞擊——
她的心猛然痛極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雙眼瞳孔放大，呆愣愣的看著納蘭宇風。
牢房里靜悄悄，空氣中流淌著痛楚的氣息。
一時間，恍若墜入漆黑的海底，她似乎沒有思想也沒有意識，痛苦的臉上嘴唇蒼白如紙。
納蘭宇風心里翻涌起無邊的恐懼，他這卑微的一生，從未害怕過什么，被當做質子送到昭陵的時候，得知要被曹王爺處死的時候，無辜中毒的時候都從未如此害怕。
可此時此刻，他卻害怕這對黑色的眸子，這雙凄傷的眼睛，更害怕她將要說出的話和沒有說出的話。
他上前乞求般拉住她的手，絕美的臉上寫滿懇求的神情，“對不起，曾經那樣的傷害你，對不起！”
他的手冰涼。
她的手也冰涼。
他努力握緊了她，手一直在顫抖。
莫顏抬眼看他，看著眼前的納蘭宇風，好熟悉又好陌生。
一想到是他，一想到那黏膩膩的痛苦和羞辱感，莫顏驀然崩潰，強壓著上下翻涌的心，整個人連同聲音都在顫抖:“……真的嗎？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她不相信，她要問清楚，她要親口聽他說出來。
看著她悲苦決然的雙眸，他無助的垂下手來，聲音低的要入到土里。
“婆娘，你聽我解釋……”
“是你？那天晚上把我迷暈的人，是你？”
他不敢看她，艱難開口：“……是我……”
“把我?guī)ё叩娜?，也是你？?p> “……是我……”
“找人玷污我，也是你？”莫顏一字一句的問他，雙眸一瞬也不眨的看著他，眼里心里都是悲苦。
他卻猛然抬頭，極力解釋：“不是，不是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當時并不知道——”
“——不要再說了！”她苦笑搖頭，兩眼瑩潤，定定的看著他:“是你？竟然是你！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聽她差遣？”
“婆娘，對不起……我那時候不知道她是要那樣對你，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一定不會那樣做！”
“……”
“你聽我解釋，我也是身不由己，其實是……”
“——是什么？是因為你也喜歡晨芙，所以聽命于她，不管是非對錯，她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惜殺人？不惜投毒，不惜傷害無辜的人？”
“不是，不是這樣……”
納蘭歉疚的想要去拉她的手，她卻冷冰冰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突然——
額際傳來一陣猛烈的劇痛，他擰緊了眉，傾長的手指緊緊按壓在太陽穴上，劇烈翻滾的疼痛令他開始不停的喘息，“婆娘……”
莫顏卻仿佛沒有聽到，她臉上閃過決然的神情，飛快地走回榻邊，“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納蘭宇風看著她，心口驟然痛得難以忍受。
昏黃的燭光照在她的背影上，有種冷冷的陰影和絕情的味道，就像他的噩夢中反復出現的場景。
他頭痛欲裂，步履踉蹌著想去拉她，可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起了漫天的迷霧，迷霧里的她冷冷的，淡淡的……
留給他的只有決然的背影……
她甚至不肯回頭，連回頭再看他一眼也不肯……
世界漆黑，再無光亮……
沒有她，生命從此不再完整……
他驚恐之下心底驟痛，艱難的向前邁步。
忽然喉間腥熱，一口熱血噴薄而出。
“宇風——”
晨芙急忙上前扶他，他卻頭也不轉，冷冰冰抬手拒絕。
嘴唇漸漸蒼白，腳下恍如千斤重，心頭好似萬般疼……
一想到要被她厭惡甚至被她拋棄，絕望冰冷的恐懼便使他全身上下更加撕裂般劇痛……
強忍著，他又走出一步去，他想要離她更近些，想從身后握住她的腕，或者將她的肩膀扳過來，想好好的再跟她說一次對不起……
一次不夠，他就說兩次，兩次不夠他可以說無數次，只要她能原諒他……
“婆娘……”
剛一開口，更加劇烈的疼痛翻涌襲來，他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來人！”
晨芙急忙托住他，差人將他扶好。
第一次看他這樣卑微這樣不堪一擊，她的心隱隱抽痛，眼中的光隨著暗淡下來。
臨走時，看著莫顏的背影她留下一句話，“賤人，記住，你只是一個低賤的馬奴！你只配過這樣低賤的生活！為了子澈我暫且不殺你，我要你日日在這監(jiān)牢里，痛不欲生！”
她下令加強了囚牢的巡守，牢門被緊緊鎖住，一道又一道沉重的鎖鏈“啪嗒”“啪嗒”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納蘭宇風再醒來時，已經在榻上。他抬手扶了扶額，額間一片清明絲毫沒有蝕骨疼痛的痕跡，他疑惑的皺了皺眉。
一旁守候的碧桐看他醒來，急忙遞過一碗藥，切切道：“宇風，你醒了？快把這些喝下吧！”
他接在手中，聞到一股淡淡的雪花糕的味道：“這是什么？”
碧桐眼中閃著希望的光，“是解藥??！你一直昏迷著，我只好將它化在水中喂你喝了些……現在你醒了，快把它喝下去吧，喝下去就不疼了！”
他一愣，拿碗的手微微顫抖，下一秒他將碗傾瀉，透明的水從碗中靜靜流淌下來“我不喝……”
碧桐急忙從他手中搶過碗來，“就剩這么多了！你怎么能把它都撒了呢？”
“我不喝……”
“宇風，你別任性好不好？只要一直有解藥你就會沒事的，也不用承受那么多痛苦！就這樣一直呆在公主身邊不好嗎？”她柔聲勸慰，將碗重又遞到他面前。
他憤怒揚手，碗盞在空中劃出一個美麗的弧度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囚龍之毒，根本無藥可解！我寧愿受這蝕骨之痛，也不要像傀儡一般活著……”
碧桐猛然抱住他的臂，驚恐道：“不要，不要這樣……沒有解藥，你會死的……”
“有解藥，像傀儡一樣活著我還不如死了！”
他抽出手決然起身，向門邊走去，忽然他好似想到什么，轉身問道：“我為公主找的替身是怎么死的？”
碧桐身形一滯，“我去別院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懸梁……自盡……”
納蘭宇風緊緊擰了眉毛，“怎么會？”
碧桐似乎有些緊張，局促的解釋：“可能，是她改了主意，不想替嫁南岳也未可知？”
“無妨，我再找一個便是！”
他冷漠的看她一眼，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