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風(fēng)十里不如你Chapter85
夜。
牢房外的青石小路上,納蘭宇風(fēng)緊緊蜷縮在墻角,頭部不斷傳來的撕扯凜冽的疼痛讓他的身子止不住的在顫抖。
仿佛置身在熊熊燃燒的火海中,他眼前漆黑一片,耳邊響起各種聲音。
那天他躲在門后,倩云說:“囚龍之毒不可間斷,日后要服的更頻繁些才不易查覺......”
他質(zhì)問晨芙,晨芙卻說:“你就是回來太晚了才會有這么大的反噬。這怨你,不怨我!以后你就乖乖的呆在我身邊,不要亂跑......”
他沉睡醒來之時,碧桐又說:“只要聽話,就一直有解藥,便不會像今日這般痛苦……你日后千萬不要再離開公主半分,只要一直有解藥就會沒事……”
可他遍尋名醫(yī),大夫言說:“囚龍之毒奇痛無比,沒有解藥毒發(fā)的頻率會越來越高,疼痛越來越強,最多熬過一年……就算有解藥,解藥也是毒藥,一旦服用就會束縛心神無法擺脫……其實囚龍之毒根本無藥可解,一旦服用從此再無自由之日……”
“從此再無自由之日……”
“再無自由之日……”
那些聲音恍若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無數(shù)次的在他耳中回蕩。
每回蕩一次,他心底那道黑漆漆的裂縫就不斷地撕裂,痛楚地撕裂著。
不服是蝕骨灼心之痛,服了便成了束縛他自由的枷鎖,從此身不由己。
可相對于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更怕的是束縛,是像一個冷血的傀儡般長久而孤獨的活著。
他選擇自由。
哪怕只有一年。
哪怕奇痛無比。
他一生困頓,前半生已經(jīng)足夠孤單,即便只有一年的時間,痛入骨髓他也想要自由,想要一個家。
所以,他決絕離開王府,拒絕晨芙給的所謂解藥。他為晨芙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幫她找到了一個容貌相似的女人,替她出嫁南岳。
他履行承諾,從此以后,他與她再無瓜葛。
從此以后,也許他可以自由的生活在陽光之下。
夜風(fēng)徐徐,空曠的青石小路上沒有一個人影,寧靜的夜色淡淡地將他籠罩,孤單瑟縮的影子空洞地被月光淡淡拉長在青石路面。
深夜的霧氣中,蝕骨的疼痛如海水般緩緩淹沒他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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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柳府。
柳中元再一次失魂落魄的走進府門,這段時間他私下尋了許多名醫(yī)把脈問診,甚至宮里的御醫(yī)也輾轉(zhuǎn)找過,可他們都是嘆息搖頭,絲毫沒有辦法,他的一顆心恍若墜入漆黑的大海,絕望陰冷。
晨曦依舊在庭院散步,看到他回來欣喜的疾走了兩步,就在剛才大夫確認她已經(jīng)懷有身孕,雖然才一個多月,可是她仿佛已經(jīng)感覺到寶寶小小的心跳。
來到他身邊,晨曦難掩心中狂喜,她溫柔的挽住了柳中元的手臂,迫不及待的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中元,我們有孩子了!我們終于有孩子了!”
柳中元怔住,木木的將頭扭過來看著她笑魘如花的臉。
恍如夢境一般,他不敢相信的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預(yù)料中的驚訝和欣喜,晨曦有點失落,“大夫剛把的脈,雖然月份小……才剛一個多月,不過好幾個大夫都說是害喜沒錯,而且我這幾日總感覺惡心犯暈,想吃酸的,婆子說——”
“這不可能!”柳中元打斷她,沒有讓她再說下去。
一個月,不可能!他已經(jīng)中毒兩月有余,晨曦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懷孕?
看他黑著臉不說話,晨曦有些蘊怒,“中元,怎么不可能?我們等這個孩子等了那么久,你為何這般反應(yīng)?”
他咬了咬牙,“總之,不可能,你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懷孕……”
“這個時候?”晨曦一臉不解。
這時,門口守衛(wèi)上前,說是方才有人送信給柳將軍,放下信便走了。
柳中元接過一看,信封上蠟油封著,沒有署名不知是誰寫的。
打開信箋,里面有一個金色雕花的鳳尾指環(huán)和一個紅色的小兜兜,這兩個物件他都認得,戒指是結(jié)婚的時候父親差人專門打造送給晨曦的,兜兜是晨曦最喜歡穿的真絲繡花荷葉兜,還有一張信紙,沒有頭尾沒有署名,只在中間寫了一個大大的綠字。
如同迎面潑了一盆臟水,柳中元怒火中燒,信紙在手里捏的粉碎。
晨曦看到心中大駭,急忙解釋:“中元,你別誤會……”
他憤怒轉(zhuǎn)身,緊緊鉗住了她的肩,“說,你懷的是誰的孩子?”
好似受了奇恥大辱,晨曦驚愕的呆住,隨即是撕心裂肺的咆哮:“你說什么?柳中元,我懷的當然是你的孩子!”
“那這指環(huán)你怎么解釋?!還有肚兜?!”
他憤怒的將兩樣?xùn)|西扔在地上。
晨曦驚愕,她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為什么會在這里,她只能無措的拉著他的手,極力辯解:
“中元,你聽我說,這些東西……應(yīng)該……是丟了,什么時候丟的?怎么丟的?我一時也想不起來,我最近一直在找大夫調(diào)理身子,就是想趕緊懷上孩子,我這一個多月更是連府門都沒出過,你相信我……”
她卑微乞求,黑亮的眼睛里浸滿淚水,“中元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背叛你,我對你一直都是真心的,這個……這個真的是你的孩子!”
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仍不停跟他解釋,可柳中元卻不再看她,黯然松手向屋里走去。
他失魂的走著,任憑晨曦在身后如何喚他他都沒有回頭,黯然凄楚的眼中一片空洞,整個人被絕望和悔恨吞沒……
不可能!
不會有孩子了!
我怎么可能還會有孩子!
報應(yīng)!
這都是我的報應(yīng)!
他惱恨青姍,更惱恨自己。
同樣,他亦怨恨晨曦,怨恨曹家,怨恨那迷人眼的權(quán)勢朝廷。
有時候恍惚覺得這一切也許都沒有真實的發(fā)生過,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而已,有時候又無比自責無比愧疚,怨恨自己當初負她傷她,如今才要自受這苦果。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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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又過了幾日,還是沒有魏東樓的消息。
如果他已經(jīng)回來,應(yīng)該會第一時間來找她,等不到他莫顏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慌亂,隱約有種不安的預(yù)感。她搖搖頭,努力將心中翻涌出的所有不好的想法甩開。
陽光從小窗中透入照射在灰暗的墻壁上,她坐在榻邊無聊的把玩著手中的水晶石,燦爛的陽光下,水晶石折射出夢幻般的七彩光芒。
灰暗的墻上投射出小小的七彩虹光,給無聊晦暗的監(jiān)牢增添了些許色彩。
晃動水晶石,小小虹光也跟著上下移動。
忽然,天牢的門急急打開,晨芙帶著一行人怒氣沖沖的踢門而入。
她很憤怒,眼底帶著無邊的恨意和煞氣。
將水晶石放于袖中,莫顏站起身來冷冰冰的看著她。
兩個人都不說話,空氣中卻仿佛有電光火石之聲。
晨芙抬手,示意后面的人退下。
步步逼近,她一雙杏眼直直的瞪著莫顏,一甩手,還來不及反應(yīng)。
“啪!——”
一記火辣的耳光重重打在莫顏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