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風(fēng)十里不如你Chapter39
“重要！如果你喜歡的人不是我，那這把傘不需要你為我撐！”
靡靡細(xì)雨中，她抬起頭固執(zhí)的看著他，她要一個答案，讓她歡喜也好，傷心也好，她要知道答案，更想知道他的選擇。以前擅自篤信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可自從晨芙出現(xiàn)之后一切好像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她不能渾渾噩噩自己騙自己，她現(xiàn)在舉目無親孤零零一個人，想要一個家想要一個堅實(shí)的臂膀依靠，但不是憐憫，不是救濟(jì)，她想要知道子澈是不是真的愛她，是不是真心選擇她……
他抿了抿唇，依然沒有回答。
時間忽然靜止。
兩個人，
一個在傘下，
一個在雨中，
都沉默下來。
這駭人的沉默一寸一寸緩緩剝離著莫顏的自尊和驕傲。
良久，她微微啟口：
“你？——”
“——夠了！”
子澈忽然失控，喊道：“我喜歡她怎樣？不喜歡她又怎樣？她是公主，無論如何也不會嫁給我這個馬場的窮酸少主人！我從來都不敢，也不能奢望，你明白嗎？”
歐子澈心中難免糾結(jié)痛苦，莫顏問的是他一直都在逃避的問題，她不停的逼問分分鐘都在提醒著他和公主之間無法逾越的距離，讓他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可是這一場夢太美，美的讓他難以清醒，無法自拔。
他自嘲的搖頭，繼而發(fā)泄般大喊一聲，
“啊！——”
手中的傘向雨里揚(yáng)去，孤獨(dú)的落在草地上濺起一大片水花，頃刻間他被雨水打濕，頭發(fā)濕噠噠的貼在額前，有無奈又有幾分落寞。
看著他痛苦的模樣，莫顏心中一時凄然，竟不知如何是好。她暗暗勸自己，算了，那些不重要！只要曾經(jīng)哪怕有那么一瞬間子澈喜歡過她，她也可以不計較這些和他在一起，只要他點(diǎn)頭。
想到這里，她的手心攥的更緊，一縷鮮紅的血從手心溢出迅速被雨水沖散成粉紅色。
“……那……你……有喜歡過我嗎？”
她鼓起全身所有的勇氣，聲音還是低沉到連自己都快要聽不見。
歐子澈愣了愣，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說什么？”
她抿緊了唇，抬起頭佯裝勇敢的看著他：
“如果……你現(xiàn)在喜歡的是她……那曾經(jīng)你可有喜歡過我嗎？”
“……”
子澈更加驚訝，頓了許久沒有回答。
“……”
“你……有喜歡過我嗎？”
她鼓起全身的勇氣，拋下所有的尊嚴(yán)，甚至連心里都在卑微的乞求：子澈，只要你說喜歡，哪怕你曾經(jīng)有那么一刻喜歡過我，我都可以什么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回答我，哪怕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喜歡都好。
她覺得自己像一條流浪小狗在卑微的搖尾乞憐，乞求能抓到一點(diǎn)點(diǎn)愛情，那個答案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怕他只是輕微的點(diǎn)一下頭，她就可以馬上不要尊嚴(yán)不要自我的去擁抱他。
自此，她便有一處歸途，有一個家，未來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可以兩個人一起分擔(dān)。
“……”
可是，
他沉默良久，
她還是沒有等到答案。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歐子澈有些慌亂，有些無措，甚至——有些心煩意亂。
她極近耐心的等，一顆心好似被赤裸裸展開來慢慢被冰涼的大雨淋透，每一秒都如烈烈刀割。
忽然——
一聲溫柔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子澈，你的馬鞭忘在我那兒了！”
頃刻間莫顏如遭雷劈，定定的站在那兒，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過來。
晨芙擎著傘來到子澈身邊，滿眼的柔情似水，嬌嗔道：“怎么回事，你渾身都淋濕透了！”
“多謝公主。”
他急忙正身，彬彬有禮的雙手接過。
那條馬鞭是她做的，紅白藍(lán)耀眼的三色刺傷了她的眼，刺穿了她的心。莫顏忽然反應(yīng)過來，晨芙是什么時候后來的？5分鐘前？十分鐘前？還是她從頭到尾都看到聽到？
一剎那，強(qiáng)撐的最后一根弦忽然繃斷，她整個人好似被退去所有衣衫，羞恥、尊嚴(yán)被無形踐踏的體無完膚。
煙雨朦朧，兩人在一起的畫面更如烈日的陽光般耀眼，灼燒的她心頭劇痛，悲傷肆意蔓延。
夠了！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了！
眼前的景象還不夠嗎？為何這么倔強(qiáng)，一定要他親口說出來才肯死心呢？！
她的雙眼忽然暗淡無光，神色縹緲步履慌亂，如若無人般她忘記了給晨芙行禮，忘記了給歐子澈道別，只茫茫然轉(zhuǎn)過身去，失魂落魄般自言自語道：
“……沒事了……我……該回去了……”
背過身來，她苦笑一聲，匆忙抬腳欲狂奔離去。
她要走！
不，她要逃！
趕緊逃開這個讓她充滿羞辱痛徹心扉的地方。
誰知匆匆走開沒兩步，她一腳踩在草窩里沒站穩(wěn)，向前撲去，整個人狼狽的摔在泥濘的草地里，泥水濺了一身。
那一瞬間雨似乎下的越發(fā)大，豆大的雨點(diǎn)擊打在她的身上狠命的嘲笑著她的狼狽。
歐子澈上前要去扶她，她決絕的背過臉去擺手拒絕。
跟剝離了所有的自尊相比，這些泥污又算得什么呢？
踉蹌起身，她孤獨(dú)的背影離他們越來越遠(yuǎn)，剩下歐子澈茫然失落，晨芙笑魘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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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媽媽的喪事很快辦完，丁文杰也收拾包裹獨(dú)自離開。
夕日熱熱鬧鬧的家剩她一人，安靜的格外孤獨(dú)清冷。
傍晚，莫顏獨(dú)坐在院中，自飲自酌，忽聽得外面有有婆子聊閑天。
一個聲音哀哀嘆道：“作孽啊作孽，你聽說了嗎？徐嫂子前兩日走了，竟然連兒子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p> 另一個聲音附和著：“可不是嘛！更甚的，我聽聞那莫顏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不孝至此，太不像話了?！?p> “聽說，她是徐嫂子領(lǐng)養(yǎng)的，不是親生的。她親爹娘早就一場大火燒死了……”
一個聲音恍然大悟道：“沒爹沒娘，怪不得如此沒有教養(yǎng)！”
莫顏聽得清楚，依然兀自坐著，兀自喝著，全然沒有理會。忽聽有人冷漠一咳，正熱烈探討的聲音戛然而止，只聽兩人恭恭敬敬道：“見過歐公子?！?p> 竟然是子澈，聽得兩人慌里慌張寒暄一番退去后，莫顏又兀自倒了一杯酒送到唇邊。
歐子澈站在門口猶豫好久，正要抬手敲門之際，門忽的打開了。
莫顏一步跨出，斜倚在門邊，臉色紅潤微醺，眼睛迷離縹緲，
“你來啦？”
“嗯……我聽子怡說徐媽媽走了……我來看看你……你怎么樣？還好嗎？”
“好……”她掩了心中的悲痛，臉上笑靨更盛，“我很好……”
“對不起，那天我不知道你來找過我——”歐子澈滿臉歉意。
她淡淡一笑，“——你沒有錯，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莫顏……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難過，這個時候你不要多想……”他頓了頓，繼續(xù)道：“還有，那些丫鬟婆子閑著沒事就愛嚼舌根兒，他們的話你更是無需在意…..”
“沒什么，他們也沒說錯啊。”莫顏抬頭，一雙黑眸直直的看著他。
“你……喝酒了？”子澈看見她手里的酒壺，皺起了眉頭。
“嗯，你要不要也喝點(diǎn)兒？”
她倒了一杯，遞到他面前。子澈沒有接，莫顏便放到唇邊準(zhǔn)備一口飲下。
忽的，子澈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她淡淡地笑了笑，試著掙脫他的手，低聲說：“那些過去的事，就讓我把它們當(dāng)作酒，全部喝下去，好嗎？”
歐子澈忽然蘊(yùn)怒，將酒杯從她手中奪了下來，“——別鬧了！你何苦這樣作踐自己。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可是逝者如斯，你不能這樣自暴自棄，想哭就痛快哭出來，有我在，沒有人會笑話你?！?p> 他欲伸手給她一個擁抱，莫顏卻一擺手，回道：“好嘛！不喝就不喝嘛！”
“子怡早就安排人將房間收拾好了，走吧，我?guī)阕??！?p> 說著，歐子澈拉著莫顏的手便要走。
莫顏冷冷掙開，“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