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傾灑在床上,杜默橫躺進(jìn)光里望著墻壁上因車輛路過產(chǎn)生的光影,由亮至暗到消失,過程很快。她側(cè)著腦袋,玻璃外樹梢搖曳,魂去無痕。
她偏回頭伸出手,借著月光掰指甲。撕得起正勁兒瞥見左手心上懸浮著一根極細(xì)約莫三四厘米的黃線。是德線?她立馬翻身起來開燈,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jī),給陽玥發(fā)了信息。
不出兩分鐘,她得到對方的肯定回答。
“白玉,來看看我的德線。”杜默輕輕晃了晃手腕。
“不感興趣。”
得意的人沒心思拌嘴,只切了聲,關(guān)燈繼續(xù)橫躺。她伸開手,右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從看得見摸不著的黃線中來回劃,挺認(rèn)真地思考著宋明手中的德線是做多少任務(wù)才積攢到的啊?
杜默站在街道上,一旁的大排檔喧囂又熱鬧,紅油小龍蝦還是那樣色澤鮮艷。大叔攙扶著人從她面前經(jīng)過,大排檔消失…同樣的夢。外面只是黑,沒有一絲光亮,她還是不敢待,忐忑地又跟著大爺走進(jìn)躺著老太的房間。
她不去看老太,與上次站的位置錯開,時時注意著腳下。不經(jīng)意抬頭,一張灰毛大臉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金色眼睛打量著她。
“啊!”杜默條件反射揮出拳。
對方早有所料,大臉往后一移,拳頭打了個空。
“小怪物?!甭曇羲坪鯊拈L毛腹腔里發(fā)出,嘶啞至極。
杜默感覺自己寒毛倒立,她轉(zhuǎn)身往房外逃,竟撞見大爺一臉驚駭?shù)囟⒅8钏龊跻饬系氖谴鬆斒稚爝M(jìn)靠墻堆滿雜物的貨架里,抓起電吹風(fēng)狠狠砸過來。她自認(rèn)為躲不掉,本能地用雙手護(hù)住頭。
兩雙眼睛又同時睜開。杜默摸了摸頭掀開被子,按亮手機(jī)看時間,十二鐘。此時一抹黑影閃進(jìn)房間,她慌忙按下開關(guān),一雙暗紅色眼睛正和她近距離對著。額角冒出不少冷汗,沒有尖叫聲,只是長吁了口氣。
“魂使,干嘛?”語氣少不了埋怨。
黑蟒眨巴眼睛,紅色瞳仁倒映出一把木蕭。他再眨眼已恢復(fù)平常,又轉(zhuǎn)頭飄出去。
嘿,“可意會不可言傳”真是要懂點(diǎn)才行!杜默麻利收拾好衣服,帶上聚魂蕭,就在她開眼飛出房間,左衣袖冒出幾絲極淡的黑氣。
“找我做什么?”
黑蟒往榕樹頭方向努了努,黑尾卷起她,去如疾風(fēng)。
即使進(jìn)入地下,黑蟒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杜默也不慌,她沒由來的信任黑蟒,只是猜到點(diǎn)什么,沒好氣地哼出聲。
黑蟒把她穩(wěn)穩(wěn)放在芒蒼的庭院里,便收回尾巴盤在屋頂,頭伸長出去往前仰,示意她進(jìn)去。
杜默又哼出聲,推開木門,果然和她預(yù)想的一樣,卻有些不同。
床上躺著被一圈淡淡白光包圍著的蘇林和位面容姣好著藍(lán)色旗袍的女子。女子的身體殘缺不堪,腰、手臂、缺失了很多,一腳的腳趾也沒有,連下巴也缺一角。
黑煙托著玻璃瓶飄在杜默面前。她伸手拿起,回旋著的籃氣下有不少魂體碎片。
這么久時間她東聽西湊也得知被聚魂蕭控制的魂得吹簫人解禁才能“自由”,否則說是一副空殼也未嘗不可。某魂又沒來找她,不請自去她做不到。其實(shí)在前日見到芒蒼,她就生出個想法—對方是故意的吧。
青煙繚繞,蕭聲流轉(zhuǎn)?;牦w碎片飄出玻璃瓶,一片一片有序地拼合在女子身上。而蘇林掀開眼,混沌世界逐漸清明。
杜默放下蕭飛出房間,她抹開衣袖,牙印里冒出黑氣。她急著是去找陽玥還是地魂鬼間,黑色長舌掃過手臂,又迅速縮回,接著黑尾卷起她直沖出去,快到她不得不閉上眼,也堵上她的問題。
蘇林坐起身來,疑惑片刻,發(fā)現(xiàn)身旁之魂,掩不住的驚喜。他跪坐在床邊,握住女子的手,壓著聲音急急喚道:“言言,言言……”
才覺停下,杜默手臂又是一涼。她掀眼,幾朵茉莉圍著手臂吸取著黑氣。
黑蟒仰起頭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青無對他道:“明白?!彼c(diǎn)點(diǎn)頭,消失在一陣白霧中。
面前的魂總是一副無不知曉的模樣,十分突顯她的懵,杜默干脆等她說。
“事無巨細(xì)地告訴我這幾日發(fā)生了什么,尤其是與黑線和鬼有關(guān)的?!甭曇魢?yán)肅,眼神冷淡,臉上甚至有些不可耐煩。
杜默把從抓鬼起到今日所發(fā)生的事,包括做夢都娓娓道來。只是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說話的語氣有些變調(diào)。
“全部都說完了?!彼a(bǔ)充一句。
青無定定看著她的手臂,茉莉花飄走,牙印處的黑氣明顯變少,不過并無消去的跡象。
她收回眼神,臉上隱隱帶著些不解。她指著黑氣,聲音溫和了些說不少鬼身上都有“念”,是自身無論如何都無法“消化”的負(fù)面情緒的結(jié)合體。事實(shí)上也是在折磨自己。無名山雖為壓迫和懲罰鬼的存在,但它是因果循環(huán),不會讓鬼生出“念”。不過“念”能轉(zhuǎn)移她聞所未聞。
青無指著黑氣繼續(xù)道,那便是鬼的“念”。應(yīng)是以黑線為中介渡到杜默身上,并受大爺影響。杜默幾次夢到大爺,已刺激到“它”。
杜默勉強(qiáng)明白了點(diǎn),她問:“我做夢也是受“念”影響,包括灰毛?”語氣不再怪氣。
“不一定?!避岳蛑荒軙簳r控制“念”,后期怎樣變化她不知。地魂鬼在無名山如何“審”鬼,哪怕無名山延期,除了咒怨,都未能得到關(guān)于黑線和出逃走的任何信息。黑線的變化,他們已是一驚,如今連“念”都能渡到他人身上,杜默的夢不像是夢…
“干脆去找大爺?!背Q缘澜忖忂€須系鈴人,大爺怕是根源。
“嗯。”
說罷,杜默腳下已然是朵大茉莉,一人一魂站在花中。茉莉飄起,比之黑蟒的速度有過之而無不及,身邊全是虛影,僅青無和她可見。
穿出瀑布茉莉便隱去,杜默跟著青無往夏寧方向去。她們飛進(jìn)客廳,大爺又在看電視,是動畫片,歡騰搞笑的那種。
沙發(fā)上的人瑟縮著身體,心慌發(fā)冷再次席卷。但他不像上次那般倉皇不安,而是從桌下的盒子里拿出七八個黃符掛在脖子上。手捏著符紙,在空中來回掃視,眼神竟有些狠厲。
就在大爺戴上符紙,青無已退至陽臺,此后還飄遠(yuǎn)了些。她眼瞼下壓,有些不悅,
黑氣逐漸增多,轉(zhuǎn)眼奔向?qū)⒋鬆敗?p> 不適感消失,大爺窩在沙發(fā)里,對已“狠很”纏在他脖子,似是極力想致他于死命的黑氣無覺無感。他深呼吸了口氣,合上眼,其下的烏青特別明顯,兩眼間的鼻根處還有條紅線。
杜默低頭,牙印處仍有極淡的似有若無的黑氣。這“念”還挺聰明,如何都不離開“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