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diǎn)多,許彥君帶著朵朵回了自己家。
打開家門,沙發(fā)上坐著的竟然不是李娟,而是保姆。
保姆顯然沒想到,這個時間會有人回來,聽見門響,立即從沙發(fā)上彈起,卻還是被許彥君看到了。
她弓著身子,垂下頭,滿臉的不好意思。
“彥君回來啦……那個……有東西掉這下邊了……我……”
“這次我就當(dāng)沒看見,別再有下次。”
打斷她的話,許彥君給朵朵換好鞋子,領(lǐng)著她上樓。
保姆對著許彥君的背影一個勁兒的點(diǎn)頭哈腰,想起電視還開著,又緊忙用遙控器將電視按掉。
這些保姆就是這樣,看得緊了還好點(diǎn),稍微一不注意,她們就開始作妖,在你看不見的時候,把自己當(dāng)成這豪華大房子的主人。
一旦被發(fā)現(xiàn)了,你如果對她們?nèi)蚀?,她便會覺得你是好欺負(fù),那之后,她說了算的可就不止你這房子了,或許還有你這房子里值錢不值錢的東西。
許彥君為什么知道?
因?yàn)樗齻兗抑暗哪莻€就是。
李娟白天和一群闊太打麻將,很晚才會回來,許彥君忙著生意也很晚才回來,至于那個吳起,對于她們來說根本就沒有威脅,因?yàn)樗緛硗饶_就不方便,又自暴自棄的整天悶在屋子里,家里就是著火了,他都不帶關(guān)心一下的。
所以,主人不在的時間,這里就成了保姆的天堂。
吃著昂貴的進(jìn)口水果,看著巨大的高清電視,躺著柔軟舒適的真皮沙發(fā),還得把腿翹到好幾萬一張的紅木茶幾上。
就這,還不算私自裝進(jìn)口袋帶回家的。
上一任保姆被許彥君發(fā)現(xiàn)的時候,還不承認(rèn),結(jié)果,在看到許彥君拿掉墻上的裝飾,露出攝像頭的那一刻傻了眼。
許彥君沒把她送去警察局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許彥君依舊沒有讓這一任的保姆知道攝像頭的事。
哦!對了,還包括她的婆婆和丈夫。
領(lǐng)著朵朵上樓后,本想去書房跟吳起打聲招呼,可是卻出奇的,沒在書房找到他。
穿過小客廳,卻意外發(fā)現(xiàn),他竟然在陽臺上,安靜的坐在輪椅里,目光投向遠(yuǎn)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夏天的晚上七點(diǎn)多,太陽還沒有完全沒落,淡淡的余暉灑在高高矮矮的樓體上,給冰冷的建筑鍍上了一層溫柔的橘,感覺這世界都跟著柔和了許多。
吳起的側(cè)臉是那么的消瘦,倒讓原本并不算立體的五官,顯得有些分明。
也包括眼下的眼袋和黑眼圈。
上身套著昂貴的意大利品牌半袖,卻因?yàn)樗^于消瘦,撐不起那衣服,而顯得和地攤上三十五十的T恤也沒什么區(qū)別。
下身依舊是純棉質(zhì)的家居褲,由于家居褲太過肥大,里面沒有東西撐著,褲管輕飄飄耷拉著,視覺上反而更讓人覺得,那里面是空的。
看到他,朵朵下意識的往許彥君的身后躲了躲。
她是見過這個人的,她知道姑姑和他結(jié)婚了,她要叫他姑父,可是她就是怕,一見到他就怕。
即使此刻坐在陽臺上的人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笑,她也覺得他笑得好像動畫片里那些骷髏,嚇人的很。
吳起難得沒憋在書房里,更難得的是他在笑。
他看向朵朵,盡量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雖然他也注意到了朵朵向后躲藏的動作,卻并不生氣。
小孩子嘛,哪個還不怕生呢!
“我哥他倆有事,今天回不來了,我把朵朵接回來住一晚。”
許彥君平淡的說著,像在做報告。
吳起雙手滾動著輪椅,把自己挪回到屋里,笑著,慢慢向朵朵靠近。
他不敢動作太大,生怕嚇到她。
可眼睛就是說什么都沒辦法從她身上移開。
朵朵又向許彥君的身后挪了挪,只歪著小腦袋,把小眼睛留在許彥君身體外,偷偷觀察著對面那個笑容詭異的人。
“小朵朵,姑父這里有甜甜的糖你想不想吃???”
是小孩子都會喜歡糖的,朵朵也不例外,可是小小的她還是不怎么堅定的搖搖頭。
“姑父的糖有各種口味,你真的不想要?”
這誘惑有點(diǎn)大,朵朵仰起頭,向許彥君投去詢問的目光。
她在等待姑姑給她個方向。
許彥君笑笑,輕輕點(diǎn)頭。
朵朵便也收回視線,看著輪椅上的姑父輕輕點(diǎn)頭。
吳起笑了,是許彥君很久都沒見到過的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他高聲喊著:“阿姨,給我把廚房柜子里彥君那些糖都拿來?!?p> 原來他還記得!
他居然還記得她常年在廚房的柜子里備著糖。
那一晚,是最特別的一晚。
不再害怕的朵朵又蹦又跳,像個開心果。
吳起的笑容也從見到朵朵的那一刻起就再沒放下,他竟然忘記了要回書房,忘記了游戲,在朵朵和姑姑要睡覺的時候,還主動提出要陪著她們一起睡。
和朵朵一起聽許彥君講故事。
究竟有多久了,許彥君也不記得。
但是她真的好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名叫“過日子”的感覺了。
原來,孩子對于一個家庭來說竟然是這么重要。
可惜……
黑暗中,她看向身側(cè)睡得從未這樣安穩(wěn)過的丈夫,心底波濤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