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奔跟我說他的丹鳳眼脈脈含情,說這話的時候,他以他自以為深情的眼神望著我,問道:“怎么樣?這眼神是不是很深情,很帶電?”
我努力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胃,中午吃下的土豆牛肉蓋澆飯才不至于噴薄而出,然后緩過一口氣,虛偽地說:“還行吧!如果能把眼角的那顆眼屎擦掉的話,我想會更好一些?!蔽也皇窃谌鲋e,我只是不想傷害他剛強(qiáng)外表偽裝下的幼小心靈,而且,他的眼垢真的很大坨。
于是大奔聽從我的意見,仔細(xì)地將眼垢擦去,然后繼續(xù)以他開門見山直截了當(dāng)?shù)莫?dú)特方式去告白——“做我女朋友,可好?”
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他深情的丹鳳眼神沒能電到誰。我只是覺得他更適合挎只菜籃子去菜市場跟大媽們說這句話——“便宜五毛,可好?”
毫無疑問,沒有哪位妹子會覺得自己就是菜市場任人挑來挑去討價還價的大白菜,雖然她們的確總是會被豬拱走。
我很佩服大奔不屈不撓的精神,更佩服他的賊心和色膽,因為這些都是我所匱乏的。所以當(dāng)他請我為他寫一份招女人啟示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義不容辭地答應(yīng)了,并且精神抖擻潑墨揮毫,當(dāng)夜殺青。
啟示曰:室友大奔,理工才男,外院豺狼。年方二十,風(fēng)流倜儻熱情開朗,儀表堂堂身長七尺,起夜撒尿一晚得跑七次,年少多金心地善良:嘗哄老奶奶過馬路,騙小孩子的奶糖。忽一日,夜深人靜,念及窈窕淑女句,黯然神傷。問之,答曰:人生寂寞,拤拤孤單。吾然之,寂寞人之常情,憔悴情何以堪?若得佳人垂青,紅袖添香,心事可以互吐,花劍可以共賞。留此號碼,盼卿纖指輕按。他說,我可以做你青春路上的一道風(fēng)景線嗎?也許不美麗,但是,值得回憶……
寫完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guī)蛣e人裝起逼來也可以這么帥氣。此狀態(tài)發(fā)布之后,曾在各社交平臺上傻轉(zhuǎn),差一點(diǎn)就瘋轉(zhuǎn)了,可惜人品不佳氣勢不旺。所以,在傻轉(zhuǎn)之后,大奔依舊人生寂寞,拤拤孤單。
大一那年大奔迎來了他在外國語學(xué)院的第一個光棍節(jié)。
大二那年大奔迎來了他在外國語學(xué)院的第二個光棍節(jié)。
大三那年大奔迎來了他在外國語學(xué)院的第三個光棍節(jié)……
可我們,誰不是呢?
一直想擁有一位能陪我一起相擁過冬、一起看雪花飄飛的女孩,互相說著:冬天快樂。然而她卻躲在世界的哪個幼稚園,遲遲不肯出現(xiàn)。
雪落了春來了,美麗的女孩你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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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家都是光棍,不如來吟一首詩如何?”大奔津津有味地舔著著一塊排骨。
很難得大奔有如此雅興,我們自然不能太煞風(fēng)景。
“義不容辭??!子榕兄你先來?!蔽艺f。
王子榕就搖頭晃腦深情吟道:“光棍時節(jié)雨紛紛……”
大奔吮吸著已經(jīng)被他舔得發(fā)光的豬骨頭:“路上——鳥絲欲斷魂?!?p> 帆少思索一番:“借問春色何處有?”
我醞釀了一會兒,一聲輕嘆:“只在D盤和左手。”
“好詩!果然是好詩!”我們拍手大笑,笑出了眼淚。
原來我們,最終都遭遇了這傳說中的桃花劫。
“撲”一聲,那塊被大奔舔得光溜溜的豬骨從他嘴里溜出來,不偏不倚飛在對面小林子的盤子里,滴溜溜地不停打著轉(zhuǎn)。
“大奔好嘴活??!”
“好舌功!”
吃完晚飯,大伙兒得各自趕著去上一晚上連著三節(jié)的公選課。說到公選課,我不得不吐槽一下了,這大學(xué)第一個學(xué)期因為是菜鳥學(xué)弟沒有搶課經(jīng)驗而又沒有學(xué)姐幫忙的緣故,受歡迎的老師課程全被搶光了,我只能挑人家吃剩的揀,挑來挑去,挑到一門聽起來挺高大浪漫的課程,叫什么“中西方愛情詩鑒賞”,我天真地想著教這課的應(yīng)該是一位挺浪漫的漂亮女老師吧?最不濟(jì),也該是位有些風(fēng)情的兩眼透著憂郁的中年男子……在見到禿頂老講師的那一刻,我發(fā)覺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老講師講課也很有特色,他就在大屏幕上放出兩首愛情詩,一首中文的,一首英譯的,然后他站在講臺上,雙手展開仿佛握著指揮棒般有節(jié)奏而又激情地?fù)]動起來,嘴巴同時張開露出兩只大黃牙:“來!大家一起念,一二……啊,愛情……”于是教室里響起稀稀拉拉的幾個聲音:“??!愛情”……我發(fā)誓要不是看他一把老骨頭,我真想扁他,真是的,一把年紀(jì)了還惹我生氣!
還好受罪的不是我一個人,陳小智這個倒霉蛋也選了這門課。都是為了學(xué)分,不容易??!
從此大學(xué)生活的美好因為一門虐狗的愛情詩鑒賞課在我心中又打了一個大折扣。
課上,老講師滿嘴噴著唾沫星子,我和小智淡定地抹去飛濺在我們手機(jī)屏幕上的唾沫,專心致志地玩著俄羅斯方塊。
陳小智邊玩邊問我:“聽說,小林子談戀愛了?”
我漫不經(jīng)心地玩著手機(jī):“好像是吧!跟日語系的一個妹子?!?p> 陳小智說:“我知道我知道,晨曦嘛!我倆還挺熟的?!?p> 我說:“那你還聽什么說?你這不是知道嘛!”
陳小智說:“這不是為了增加點(diǎn)神秘感嘛!”
我:“靠!教室里燈光一黑,那手機(jī)屏幕上的光把你臉蛋映照地跟鬼一樣,這還不夠神秘???”
陳小智:“我又聽說,晨曦好像想跟小林子分手……說他這么久了也不知道主動牽她的手,真是太蠢了?!?p> 我:“你說,小林子該不是彎的吧?……我跟他住一個宿舍,還是鄰床,好害怕!不行,我得下單買個床簾掛著!”
小智:“你丫這是為了方便自己偷看那什么熱什么道吧?”
我:“什么話?我什么時候偷看過了,都是懷著批判的眼光正大光明看的!早知道你小子覬覦我學(xué)習(xí)文件夾里那一百多G的鼻涕(BT),回去拷給你!”
小智搖搖頭:“小林子也是慘,你說挺帥的一小伙兒,咋個智商有點(diǎn)兒跟不上呢?說真的,要是落在我手里,別說牽手了,嘿嘿嘿……你懂的?!?p> 我:“你是說小林子落到你手里?我早知道你這家伙對他有意思,你不就好這口?”
“哎呀討厭了啦!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陳曉智翹起兩根蘭花指,在我肩膀上輕拍一下,然后捂著嘴,羞澀地笑著別過頭去。
仿佛寒冷的冬夜撒了一泡熱尿,我打了一個寒顫,手機(jī)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