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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世妖姬

第四章:奪古劍困龍升天(下)

換世妖姬 太歲姑姑 3668 2019-05-29 16:20:14

  時空變幻,轉而又從上古神界回到了這黑漆漆的“墓室”之中?;鹧嫦?,石壁已冷。胡作非手中的火把明明暗暗了幾回,也把他臉上的淚痕照了個分明。還未等胡作非從幻境中醒來,轉眼間竟無一字一畫的石壁表面已一分分一寸寸地龜裂開來,仿佛無數條從黑暗洞口爬出的龍蛇聚首交匯,紛紛從地表鉆進更深沉的大地。轉眼間石壁上煙塵騰起,更加巨大的裂隙深坑布滿整座墓室,沙石墻塊搖搖墜落。怕是這墓室將塌不保,胡作非慌了神,回身便往回路狂奔跑去。只跑了十余步,身后的石壁已是轟然傾頹,石球翻滾朝向胡作非追逐而來,瀉落的丈高泥土堆集如山,頃刻間便能將活人掩埋。飛濺的沙石瓦礫刀片似的刺進胡作非背后,胡作非飛身一躍撲倒在地,回頭再朝那沙堆看去竟似通得人性一般恰巧停在了自己腳旁,再不見一沙一粒動彈半分。

  胡作非蹙緊著眉頭,忍痛回手拔去背上石片,突地感覺頭頂上有水落下,胡作非伸手一抹,在搖晃的火影中一看,竟是一片紅色!胡作非緩緩站起身來,將火把舉得老高,瑟瑟地抬起頭去,看他的頭頂正方!石壁傾頹之后,赫然橫亙在他面前的居然就是幻境當中的那條六爪金龍!

  血,透著腥臭的濃稠黑血漿液,從整個石壁墓室的頂端縫隙雨簾般緩緩地淌下,曲曲折折地流進地下,滲進每一寸泥土,滋養(yǎng)著周遭劇毒的草木,將整片沼澤染成腐臭的黑紅。原來這就是黑血沼澤千百年來的驚人秘密!那股深深的怨念的背后真相!原來這座世人眼中“大墓”的墓主人竟然并非凡人!

  黑暗中,冰藍的幽光閃爍。如一塊寶石深深地嵌進那塊巨大金子里。只是那塊金子已經失去了光彩,鱗片殘缺慘淡好像一塊生了銹的爛鐵。那具傲氣的骨脊因為千百年來的風化侵蝕如今已化為堅硬的石頭,與那柄劍近乎融為一體。血,也唯有這順著冰藍劍光流淌的鮮血才能證明這條生命的茍延殘喘。慶幸,它還活著。不幸的是,六爪金龍僥幸殘存的那一只眼睛已經睜開,而但凡見過它那一只眼睛的,不論是人,是妖,還是仙——都已經死了。

  鱗片鋒利如鐵,一片片從冰封中爆裂開來,褪去銹跡的顏色,巨大的青色瞳孔透出陰森鬼魅的兇光。仿佛又有一種勾魂攝魄的力量,吸引得人目不轉睛,連三魂七魄也一并勾了去。胡作非看著看著,一雙老人家原本渾濁的眼睛中,瞳孔竟變得只有針尖般大小,幽幽得閃爍出妖異的寒光。

  “曠世寶劍!曠世寶劍!逶迤丘的龍脈讓我找到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震耳欲聾的大笑聲中,胡作非竟似瘋癲了。

  躺在地上的胡幺妹仿佛聽到了洞口傳來的聲音,刷地坐起身子,費力地拖過那具骷髏梯子似的搭在沼澤洞口上,小心翼翼地伏下身子一點點爬去。

  “爹爹!快點上來!保命要緊!”胡幺妹聲聲地喚他,胡作非偏偏一句也聽不進去了。墓穴下,胡作非已朝向龍首邁去了三步。頃刻間,黑壓壓的夜空中彤云密布,紫色的煙霧在沼澤林中彌漫開來。遠處幾道金色的閃電刺破天際。

  此刻,冰藍色的劍光已被胡作非緊緊握在掌間,極寒的劍氣瞬間將胡作非的手掌冰凍成了壞死的黑色,他卻渾然不覺。胡作非靠著他自身的重量死命地往后下墜去。一邊反手摸出腰間的鬼斧,正要生生地朝那龍腰砍下!

  就在胡幺妹手足無措間,頓時腳邊陰風四起,平靜的沼澤里仿佛沸水翻滾,汩汩地冒出黑煙血泡。

  古劍的冰藍光暈剎那間邪光大盛,如千萬細密牛毛針尖的光線直沖云霄,將墓穴洞口照的亮如白晝。一股股氣浪奪洞而出將洞口的一棵柳木徑直沖出半空之中,又重重地落在胡幺妹的腳旁三寸處。正好將樹瘤沒盡。冥冥中,那具死尸竟騰地坐了起來,伸出一雙滿是泥漿瘦骨嶙峋的手猛地遮住了胡幺妹的雙眼。胡幺妹的工工整整束起的頭發(fā)被氣浪向后吹開打散,待她奮力掙脫那只骨手時,再睜眼看向翻江斗去,原本斗里一半不到的泥漿,此刻竟升騰的將要把整個翻江斗填滿了!

  “胡作非!胡作非你給我上來!”胡幺妹跪爬到洞口,神情慌亂的大喊大叫道。兩滴眼淚已不由得落下。借著洞口的青光,胡幺妹抬起袖口瞇著眼睛試探地往深處看去!

  兩斧子落下,黑紅的血水已噴濺到胡作非滿面全身。持斧的手臂青筋暴起因巨大的沖擊力而顫抖,灰白的斧刃蜷曲一道狹長的裂痕已蔓延到一半。胡作非的眼睛被月落劍的劍氣所傷,變得暗淡無光,此時的他已然成了一個瞎子卻不自知,依舊執(zhí)拗著搖晃著手中松動的劍柄,臉上露出邪惡的笑容。胡作非顫抖著肩膀手臂舉起斧子,正欲劈出第三下!

  “不要!”胡幺妹顧不得再看,回身向那五棵梧桐樹奔去。依次打開了機關齒輪,只聽得吱吱嘎嘎的聲響中,洞中好似沖開了山崩海嘯的一陣巨浪。沖破億萬年孤獨沉寂的冰封,沖破鮮血染就的泥土巖縫,沖破血肉筋骨的禁錮刺痛,沖破鋒利無情的劍刃……巨浪中,那金色鱗光從沉睡中睜開眼睛,茫茫黑水紅浪之間,刺目的青色妖瞳重見天日!

  沼澤中南面的洞穴里頓時水漲潮高。

  “翻江斗滿、東樹無瘤,南坑水漫……胡作非!胡作非!”胡幺妹朝向洞口大聲咆哮。

  洞下的胡作非此時已被巨龍纏身,鋒利的麟角刮拭得他血肉模糊露出白骨,辨不出容貌,兩手卻還是死死地抱住月落劍不放。五樹的齒輪卻還在聲聲吱吱嘎嘎的輪轉,眼見鉤鎖越勒越緊,已嵌進了他的肉中!鉤鏈與巖石樹干摩擦出陣陣火花,向著洞外拉扯著胡作非的身子!胡作非漲紅了脖子,眼看著身子與洞口越來越近。胡幺妹奮力向下探出半個身子,正要伸出手去抓他!卻是晚了。

  胡幺妹大驚失色,手指倉皇地抓在地上,身子卻沉沉的向下墜去數十米。黏稠的泥漿翻涌不止,滾滾落下,一層層澆蓋在胡作非的頭頂將他整個身子囫圇裹住。。

  “幺妹,接?。 睆幕镁持谐鰜淼暮鞣琼暱涕g就恢復了本來的樣子,費力地張開嘴吞下一口泥漿,喘息間沙啞地大喊一聲。泥濘中一只僅剩下白骨的手攥著一把冰藍色寶劍舉在胡幺妹眼前。

  “老東西,給我撐住了!”胡幺妹含淚接過劍來,一面用劍和身體擋住洞口流下的泥漿碎石。

  “把手給我!”胡幺妹使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顫顫巍巍地抓到了胡作非僅剩白骨的手掌!

  “爹爹,我拉你上來!”胡幺妹眼看自己的身體還在不停下陷,爹爹隨著齒輪慢慢升高,馬上就能一見!這時,最后的一絲支撐,擎天丈——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響徹天地。

  “我家幺妹兒小祖宗,爹不行了,不要管爹!拿好這把劍,快逃出去......爹給你攢的嫁妝就藏在彩鳳山七霞嶺界石邊的一棵桃樹下,你快去找...快去.....”灰黑漫天的泥淖漫過胡作非的整個身子。最后只能隱約看到一個人形,卻看不到臉了。

  “不行!不行!我不嫁,我不嫁!我不準你死!你還沒有給我娶后娘呢!我不準你死!”胡幺妹失聲痛哭起來,死死攥住胡作非的手不肯撒開。轉眼間,泥漿里沒有了聲音氣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血腥氣。齒輪咯咯轉動,巨龍的盤絞沒有停止,一聲悶響,胡作非整個人被生生撕成兩半,瀑布般的泥漿伴著猩紅的鮮血從胡作非上半邊的殘軀里傾倒而出,濺滿小仙慘白的臉上。胡幺妹模糊的眼簾間,血紅一片。鉤鎖吊著胡作非半個身子倏地從自己面前飛起,白骨的手指從胡幺妹的掌心指甲一點點逃走,漸行漸遠。

  胡幺妹仰面哀嚎,身體卻不能自已地淪陷。咫尺間,洞底的六爪金龍翻卷著黑水白浪趁機欲飛出洞口,張開根根都等同人身粗細的利爪欲將胡幺妹撕碎。

  驚駭間,胡幺妹身下的那具骷髏突地橫生生擋在了半空中的石縫中。胡幺妹腳下似有一個人托起自己,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兩手奮力揮起那柄寶劍插進身邊的泥石,一個蜻蜓點水踏在古尸的頭蓋骨上,飛身逃出洞去。

  蒼茫天地間,滾滾驚雷,磅礴巨浪,在上空盤旋了足足八曲來回的六爪金龍似乎十分聽這具古尸的話,仿佛得了號令一般,卻又帶著幾分不舍,不久便乘著狂風烏云不知往何處而去。龍尾掃蕩之處,農田皆毀,寸草不生,溝壑斑駁,屋舍傾頹。

  驚魂未定的胡幺妹站在水浪之中,苦苦尋找著胡作非的尸體三天三夜。

  “幺妹小祖宗,你又文謅謅地說啥嘞?快拽你親爹一把!”

  “女娃大了,要嫁人嘞。你這么悍,木有些像樣的嫁妝哪個敢娶你!”

  “平就平!爹也不指望你胸懷大志,平平安安,太太平平就很好嘛!”

  “干完這最后一趟,爹就收手不干啦!”

  “胡作非!你這騙子!大騙子!”往事前塵歷歷在目,慈父的話語猶繞耳邊。胡幺妹張開手指使勁地攥緊心口衣襟,撲通一聲摔倒在漫天水波里,掩面長泣。

  “爹爹,你在哪里?爹爹,你在哪里?你答應我??!你答應我!”胡幺妹雙手蝴蝶般張開放在口前高聲呼喚道,仍舊無人回應。呼喊間,混浪濁水里瑟瑟地飄來了一個人的頭骨,身子卻也不見了。原來爹爹沒有騙我,最后關頭,竟是這個素未平生的“義父”,耗盡他僅存的一點法力,保護了自己兩次!胡幺妹心中想道,默默地彎下身子,將那天靈骨顫抖地捧在掌心中,倒去骨縫間的污穢,在渾濁的泥水中左右舀動,簡單沖洗了兩下,最后小心翼翼地藏進懷中。胡幺妹雙手用力地按住胸口,心中似有千鈞重,咯咯地苦笑不止。笑聲中時而夾雜著淚啼,一時間又哭又笑,竟似失心。雖是無可奈何,竟也是認定了這段命中注定的因緣。之前的黑水沼澤而今已滄海桑田消失不見了,千山萬水,漫漫迢迢,胡作非的遺體已難再找尋。胡幺妹佇足遠眺著一望無際的黑水失神道:

  “胡幺妹,你六歲克姊,九歲妨母,十三喪父,你就是顆災星!你害死了那么多的人,為什么還要活在這個世上?為什么?........為什么!”

  胡幺妹悲戚不已,輕撫著胡作非用命留給她的月落劍,脫下外衣恭恭敬敬地包裹了起來牢牢系在肩上,一步一深地朝著北方的一個水浪漩渦中堅定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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