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依舊吃的山藥燉魚湯,傅清盛了兩碗,滿足的捧著碗,就像捧著個聚寶盆一樣。
“你不喜歡吃魚?”
景華看著鍋里完整的魚身,他不吃,是想留著給她多補補身體,鍋里面的山藥幾乎光了,這條魚還完整的躺在那。
傅清愣愣的望著他,又瞅了眼鍋里的魚。小聲道,“那魚……一直盯著我。”
那魚頭上圓鼓鼓的眼球已經(jīng)泛白,根本無法辨別是看著哪個方向。
“它盯著你,你還不照樣在它面前喝魚湯?!?p> 傅清一愣,恍然道:“說的也是……”端著碗起身溜到另一邊吃去了。
景華見狀,忍不住又想笑。轉(zhuǎn)瞬便恢復(fù)了往日肅穆的神情。
牽掛只會成為羈絆,而他要走的路,無牽無掛才能早日到達。
傅清蹲在鍋前,用筷子猶豫不決的伸向魚身,嘆了口氣。
“算了,還是留你個全尸吧?!鞭D(zhuǎn)過頭,看到景華淡漠的神情。
“明日,我便要下山了?!本叭A站在原地,淡淡道。
這一刻,傅清突然恍悟,眼前的這個人,可是順王爺啊!這幾日看他默默的做飯,靜靜的打掃,把下人們做的事情做的井井有條,她便習(xí)以為常,忽視了他原本的身份。
“哦,”傅清回過神來點點頭,“我知道了?!?p> 動作生硬的扒了快山藥,慢吞吞的咀嚼起來。
空氣安靜的有些微妙,傅清只聽見自己咀嚼山藥,吞咽的聲音,以及漸遠的腳步,連忙站起來,喊道:“慢著!”
一抹嘴,放下碗,跑上前,取下腰間佩戴的香囊,拿出半塊紅玉。
“師父說過,出門在外,不要欠債,這幾日多謝你的照顧,這半塊玉是爹爹小時候送給我的,雖然只有一半,想來也價格不菲,不然爹爹也不會只買得起這半塊,我身上,沒其他貴重的禮物報答順王爺,還請順王爺收下它。”
聽到‘順王爺’三個字,景華無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傅清就這般生疏,又如此誠懇的望著他。
瞥了一眼那手里的玉,景華眉頭緊蹙,下意識往腰間摸了摸。再仔細看去,紅玉本是極其罕見,這半塊玉的大小,正好和自己身上的配成一個圓。
如此珍貴的東西,卻被她這樣輕易的送人。
冷言怒色道,“不用了?!彼κ蛛x去。
傅清呆愣在原地,心想畢竟是皇族貴人,怎會瞧得上這半塊殘玉,自己確實誠意不夠,將玉收進了香囊,但轉(zhuǎn)念一想,之前送了幾根虎毛他都沒有拒絕,這性子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晚上,躺在草席上,傅清心里盤算著,師父也不知溜去了何處,這往后自己一個人留在山上,衣食有憂啊,跟著他一起下山?素來都只有別人跟在她身后,想到陸秋白,心里又浮起些不安,也罷,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策,便安然睡去。
景華眸光凝聚,在黑夜里仔細揣摩手里的半塊紅玉,這丫頭,為何會有那半塊玉佩呢?回去定要問清楚。
一夜輾轉(zhuǎn)難眠。
夜半丑時,傅清習(xí)慣性睜開眼睛,輕手輕腳的爬起來,簡單收拾了,既然一個人在山上無法生存,又不愿跟在別人身后,那就只有先行一步。
出了破廟,回頭笑著招招手,一骨碌往山下溜去,心里竊喜,等那書呆子明早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廟里,不知會有何反應(yīng)。按照常理,大概也只是甩一甩衣袖,無所謂的離去吧,這樣猜測著,心中反而沒有什么可竊喜的了。
叢林里突然傳來一陣打斗聲,傅清輕點枝頭,飛身上樹,一眼望去,四個黑衣人圍剿一少年。待她看清那少年的面貌,驚的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看這打斗架勢,都是高手過招,那書呆子雖然傷了兩人,但是仍有兩人糾纏不休,明顯有些支撐不住了。
“啊!”傅清連忙捂住嘴,那一劍刺去,劃過景華手臂。
她習(xí)武多年,卻從未真正與人打斗過,包袱一仍,地上抓了把泥土,幾步輕功躍過去。
“看毒粉。”將泥土往空中一扔,抓起景華,躍入?yún)擦?,一路施展輕功,不敢停歇,但畢竟是拉著一個人,想輕松回城,定然是不可能的。
倉促落地,疾走了幾步,“這山洞是我?guī)兹涨吧嚼镉瓮姘l(fā)現(xiàn)的?!备登鍝荛_草藤,兩人擠了進去,這算不上山洞,只是凹進去的一塊巖石,石壁濕漉漉。
“這里不安全?!本叭A捂著手臂,血從指縫流出。
“恩,傅清點頭,眼睛停在流血的手臂上,皺著眉頭,走上前動手解衣。
“你…..你要干嗎?”
“我穿你的衣服,引他們出山,你在這里休息會,然后自己再尋出路?!?p> 景華握緊手臂,未動,衣衫只能停留在胸口處。
傅清怒視道:“我是會武功,但是從來沒有殺過人,若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也能以最快速度逃跑,畢竟,這才是我最擅長的?!?p> 景華沉默,微微咬唇,慢慢放下手臂。傅清迅速的穿好衣服,又撕下半截袖子。
“只能先簡單包扎下,別讓這里血腥味太重。”說著,撥開藤條,仔細觀察了四周,處理掉之前留下的痕跡,多折了些草木覆蓋,又將草木撥的自然些。動作敏捷利落。
傅清沿途回去,經(jīng)過處,故意弄的樹枝響動很大。
“在這邊,快追!”
聽到聲音,心里頓時一陣緊張,提氣運步,不能走的太快,把他們甩開就沒有意義了,更不能走的太慢,后果會相當悲慘。
待將要出山林,接近官道,傅清才用盡了全力,甩開人影,躲在樹后快速脫去外衫,埋進草叢里,又往自己身上涂了些泥土,沾了些雜草,才沿著官道往城門走去。不料沿途步行百余步,一把寒刃明晃晃的出現(xiàn)在眼前,傅清抬起頭,望著持劍的蒙面黑衣人,淚眼婆娑哀求道:“小女子財物已經(jīng)被洗劫一空,兩位大俠若是缺錢,我爹爹是當朝太傅,又只有我一個女兒,只要大俠饒小女子一命,我定讓爹爹多給你們些銀兩。大俠......饒了小女子一命吧?!?p> 兩個黑衣人眼神憂猶豫的對望一眼,一路追蹤至此,順王爺怎么變成女子了,他們兩人把一個受傷的人跟丟了,回去如何復(fù)命?眼神里的殺氣漸濃。
“住手!何人如此大膽?!?p> 那兩名黑衣人聞言見狀迅速撤離。
兩隊人馬依次列開,身披盔甲,腰間佩劍,似是皇宮侍衛(wèi)。
中間停著一輛精致寬敞的馬車。
馬匹上的侍衛(wèi)對著跪在地上的傅清大喊道:“大膽!還不讓路!”
錦簾掀開一角,伸出一只手,輕輕道:“上來?!?p> 傅清愣了愣,望著莊嚴整潔的馬車,自己一身污泥,婉言謝道:“民女身上沾了泥草,恐臟了的馬車?!?p> “無妨,上來吧?!甭曇羝届o柔和,一只手靜靜的伸向簾外。
傅清遲疑爬上馬車,怯怯的縮在角落,低眉垂目,一直未敢抬頭。
“小時候倒是沒有這般膽怯呢?!?p> “?。俊备登逄ь^,倒吸一口氣,這男子五官深邃,眉目清秀,略帶威嚴。這笑盈盈的眼睛,似乎哪里見過,卻又沒有一點印象。
“你見過我?”傅清疑惑道。
“呵呵?!本八次⑿?,遞過絲帕,“先擦擦臉,你這樣,我也很難辨認出來呢。”
“謝謝?!备登褰舆^,一顆高懸的心始終膽膽怯怯。默默的低頭擦去臉上的泥土。聞到一陣餅香,驀然抬頭,兩眼亮晶晶的盯著前面的食盒。
“離太傅府還有些距離,先隨意吃點墊墊肚子吧?!?p> “恩恩。’傅清很自然的點頭,伸出的手在糕點上空僵住了,自己滿手泥土,倒有些進退兩難。
一雙白皙的手指捏起一塊糕點,伸過來。微笑道:“吃吧?!?p> 傅清咽了咽口水,并未張嘴。
“可是嫌棄我的手?”
“不......不是?!备登迥樇t道,緩緩張開嘴。甜而不膩,清香酥脆。
“好吃么?”
“好吃!好吃!”傅清羞澀的點頭,一塊新的桂花糕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好吃就再吃些?!?p> 味道確實不錯,傅清吃的興起,伸手拿起一塊,“你也嘗嘗?”
本來是想遞給他一塊,讓他也試試味道。
剛說完,立刻懊悔自己的舉動,看著自己臟兮兮的手指,尷尬的緩緩放下來。
“你......”
景舜低頭咬了一口,認真的咀嚼起來,“味道確實不錯?!?p> 傅清忙縮回手,著急道,“吐出來,快點吐出來!”
景舜吞咽幾口,緩緩笑道,“好吃為何要吐出來?”
傅清低頭,將兩只手在衣衫上摩擦。
“二皇子,太傅府到了?!?p> 傅清驀然抬頭,二皇子?
“你......你......”
景舜合上食盒,輕柔笑道:“今日車內(nèi),只你我兩人,日后若入了宮,人前切記要用敬語?!?p> 傅清全身一僵,一路過來,都是直呼,你,我。他也只是溫和笑著,并未指出,如今這一提醒,心下頓時一陣冷汗。宮墻之內(nèi)的人,果然不好看懂。便也沒再細想那句‘日后若入了宮.......”
趕緊起身告退,“民女多有失禮,多謝殿下相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