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次赴考
因為天色已晚,陳凡只是收了管家黃大送來的銀子,交還了契約文書,并未馬上搬離黃府。如今青州府的客棧都被前來趕考的考生占據(jù),倉促之間不好找落腳之地,他準備明天考完再搬出去。
是的,他明天還要考。
如今在大周,要想出人頭地,最直接、最快當?shù)霓k法,唯有武舉一途。
武舉考試分三項,箭術、騎術和膂力。箭術是連射五箭,若有三次中靶,就算合格。
騎術和膂力均有兩次機會,第一次不成功,仍然可以再試一次。不得不說,大周朝的科舉制度還是很人性化的,如此規(guī)定,可以防止偶然的失誤令有天賦的人才錯失機會。
他昨日第一次考騎術時,直接被踢暈了,被抬到了醫(yī)館,所以第二次的機會還未使用,他要借這次機會徹底翻身。
白天從考場出來后一直忙碌,沒得空仔細審視身體。如今夜深人靜,陳凡脫去長袍,對著銅鏡仔細打量。
原本干癟羸弱的身體如今骨強筋壯、血肉滿合,肋骨隱隱鼓脹,胳膊上肱二頭肌隆起一大塊,腹部也有了六塊腹肌,腰上也有了一圈結(jié)實的肌肉。若非都穿寬松長袍,肯定會被人看出端倪。
他決定小試一把,俯身在地,開始做俯臥撐,一邊做一邊數(shù)。前世時他體育就是弱項,俯臥撐也就做十幾個,頂破天也就三十個,而且胳膊酸痛,氣喘吁吁。如今竟然一口氣做了二百多個,仍然不覺得疲倦。
如果不是怕明天肌肉酸乏,影響臨場發(fā)揮,他真想嘗試下極限在哪里。
活動完,肚中咕咕叫,卻是有些饑腸轆轆。他這會方才想起,竟然還沒吃晚飯。
若是以往,黃府雖然有所怠慢,但一日三餐包括洗浴的熱水總是會送來的,如今卻是一口冷飯都沒有了。
他暗嘆一聲,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古人誠不欺我。
他正琢磨著去哪兒弄點吃的,外面卻響起輕輕的敲門聲,來人刻意壓低聲音,似乎是怕旁人知道。
陳凡心中一凜,難道這黃家舍不得這三百兩銀子,想要趁著月黑風高殺人滅口?
陳凡環(huán)顧四周,門后有個小馬扎,他擎在手中,悄悄走到門后,冷聲問道:“誰?”
“是我,小玉?!?p> 陳凡放下心來,忙放下板凳,穿上長袍,把門打開。小玉閃身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碗菜,上面擱著兩個饃饃,竟然是來給他送飯的。
“公子,你還沒吃飯吧?”
小玉臉色因為慌張而緋紅,額頭滲著細汗,顯然是偷偷前來的。
“公子,是我不好,沒有勸得小姐回心轉(zhuǎn)意?!毙∮癜扬埐朔诺阶郎?,自責道。
陳凡心中一陣感動,如今在別人看來,他武舉無望,又跟黃家解除婚約,以后定然沒有出頭之日。沒想到這個丫頭卻不嫌貧愛富,只是單純地對他表示著善意。
“你已經(jīng)盡力了,不要自責,是我沒能力考過武舉,解除婚約也在意料之中。”陳凡不想她自責,特意安慰她。
小玉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勇氣,紅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道:“公子……你不要傷心……天下之大,總會有良緣等著?!?p> 陳凡明白了,小玉一者是給他送吃的,二者是怕他想不開,特意過來開解。
他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空氣中倒有些尷尬的氣息。
小玉也不敢久留,畢竟孤男寡女,夜深人靜,被人看到后容易引發(fā)誤會,就蠅聲道:“公子快吃吧,別餓著,小玉先回了。”
小玉轉(zhuǎn)身要離去,陳凡心中突然橫生一股勇氣,一把抓住她袖子,道:“小玉?!?p> “公子還有什么吩咐嗎?”小玉有些慌亂。
陳凡本來想問,若以后他發(fā)達了,對方愿意不愿意跟著他,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如今自顧不暇,不能隨便亂許諾。
最終,陳凡只是說了聲“謝謝!”
小玉眸子似乎有些失望,低低嗯一聲,抽出手離去。
陳凡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暗暗決定,一定要在這古代做出一番事業(yè),護持那些對自己好的人,也讓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自己可不是個任人揉捏的廢柴。
一夜無話。
第二天,他剛起床推開門,就看到管家黃大和仆人候在了門前。他心里一陣冷笑,這是冷臉趕人,怕他賴著不走啊。
他原本打算考完再回來收拾,當下也容不得自己拖延,草草把行李收拾一番。
其實也沒啥行李,最重要的就是昨天糊弄來的銀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套筆墨紙硯,幾本圣賢書,幾件破衣服。筆墨紙硯用不著了,干脆舍棄。圣賢書也用不著,隨手翻了兩下,無非四書五經(jīng),他嘆息一聲,為這個朝代的讀書人不值,順手丟在一邊。
他把幾件舊衣服裹在包袱里,打包好,背在肩上要走,眼角一愣,那一摞書中有本《左傳》攤開一角,里面隱隱約約是一男一女的素描圖畫。
《左傳》還帶圖畫?
陳凡彎腰撿起,翻開一看,頓時啞然。這封面是個障眼法,里面的內(nèi)容明明是一本黃色讀物啊。
原來青州府大名鼎鼎的才子,也愛好這一口啊!
好學生也是正常男人??!
陳凡略一思索,把這書偷偷塞入包袱。
他前腳出門,還在院子中,后腳管家就帶著仆人把他用過的東西像扔垃圾一樣扔出來了。筆墨紙硯竟然直接被扔到了茅房里。
太欺負人了!
陳凡自尊受到莫大侮辱,氣血上涌,真想跳腳破口大罵一通,但他忍住了,此時失態(tài),只會令人更瞧不上。
當你實力不到時,你的怒火一名不文,而且空惹恥笑。
他壓抑住怒氣,冷冷地道:“別扔的這么快,回頭我要高中了,說不準還會給我撿回來?!?p> 黃大冷笑一聲,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一只手就能打你兩個,你這樣的人要中武舉,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p> 陳凡不再糾纏,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他起得太早,到了校武場時還未開場,一時百無聊賴,就在樹底下找個地方坐下,掏出那本《左傳》讀得津津有味。
改制后,仍然埋頭讀書的人絕對是個另類。他防止好事的考生過來瞧出破綻,特意把書高高舉起來捧在臉前,把書名大大方方遠遠暴露在眾人面前,如此一來,就沒人過來瞎問。
卻不想歪打正著。
一身戎裝的柳云秋騎著高頭大馬到達時,門口已經(jīng)圍了一圈考生,要么扎堆聊天,要么在活動筋骨。而在一個角落里,一個書生竟然在讀書。
書生腰背挺拔,目不斜視,神情專注,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此時正是早上七八點,紅日剛剛升起,朝陽栩栩生輝,給他蒙上了一層神圣的氣息。
柳云秋微瞇雙眼,發(fā)現(xiàn)對方看的竟然還是晦澀難懂的《左傳》。她雖是武將,但卻從小文武兼修,故此認得。
柳云秋很是詫異,如今文舉廢除,讀書已是枉然,竟然還有人如此刻苦,當真不是普通人。她就多留意了兩眼,身影似乎隱隱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她不及細問,驅(qū)馬進了考場。畢竟時辰已到,她是主考,她落了座,才能鳴鑼開考。
直到聽到鑼聲,陳凡才從津津有味的情節(jié)中回過神來,站起來伸個懶腰,把書塞進包裹,起身前去應試。
第一關仍是考騎術,但校驗考牒身份時卻遇到麻煩。
這次監(jiān)考的還是昨天的矮胖兵丁,對方一看到他就覺得面熟,待看清額頭的印記后就想起是何方神圣來了。
沒辦法,這事擱誰也忘不了。
矮胖兵丁當即拒絕他參考,說他昨天已經(jīng)被淘汰了,沒有資格再重考。
陳凡當即就急了,若這次錯過,只能明年再考,這一年中誰知道有多少變故?于是據(jù)理力爭,說按照規(guī)則,自己還有一次機會。
矮胖兵丁不想費口舌,于是推了他一把,意外的是,竟然沒推動。兵丁一下子惱了,定要把他扭送官府,追究他誑詐朝廷銀兩的罪過。
于是兩人就爭執(zhí)了起來。
喧鬧聲引起了監(jiān)考臺上柳云秋的注意,今日府尹張文生并未前來,柳云秋獨自監(jiān)考。
喧鬧考場可是違反禁令,輕者當場驅(qū)逐剝奪資格,重則可以杖責。柳云秋威名在外,這幾日考場秩序井井有條,從不敢有人犯禁。當下看有人膽敢犯禁,杏臉一寒,令人將兩人帶到跪在面前。
矮胖兵丁忙把原委一說。柳云秋這才知道,低頭跪著的那考生就是昨日被驢踢了腦袋那家伙。
她略一思索,心道昨日如此之弱,哪怕今日復試,結(jié)果仍然是淘汰,不如干脆拿來杖責以此申飭考場紀律,就順手拿起令牌。
陳凡余光瞟到,一時大急,忙抬頭申辯。
柳云秋看到對方抬頭,卻是一愣,這不就是早上在門口讀《左傳》那書生嘛!
她猶豫一下,起了愛才之心,心道看在對方如此用功的份上,不如給他一次機會,于是就放下令牌,說道:“按照規(guī)則,你的確還有一次機會,但不許再喧鬧,否則定然不饒。”
陳凡忙不迭地磕頭致謝,心想這柳云秋雖然面色冰冷,兇名在外,原來竟然也是極講道理,心中不禁好感大增。
如果他知道真實原因,估計得笑掉大牙。
所以啊,是不正經(jīng)幫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