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干枯的黑薔薇

　　周洮十六歲生日的前幾天，汪鐸告訴他，只要過了生日，他就可以去當(dāng)兵了，已經(jīng)安排好了。這對于周洮來說，比要過十六歲的生日還要開心，不過要想繼續(xù)這份開心，那就必須先過十六歲的生日。所以他格外地重視自己的十六歲的生日。

　　還有比他還高興的。周洮的高興只是表現(xiàn)在臉上，言語上；汪淼，汪海的高興則表現(xiàn)在行動(dòng)上。他們早早的就開始為周洮準(zhǔn)備生日，借此機(jī)會(huì)為周洮慶祝。

　　周洮的生日是清明那天，所以汪海汪洋早早地就向周洮表示了歉意。汪培圭的妻子，他們的奶奶，死的早，車禍。按照汪煒全的話來說，橫死的不許進(jìn)汪家的墓地，汪培圭也不爭競，將妻子埋在了那片小山溝里。每逢清明，汪鐸總是要帶著全家回去的，今年也不例外。

　　周洮雖然為此感到遺憾，但他也不是過完生日馬上走，還是要待一段時(shí)間的。他計(jì)劃著等汪?；貋砗笤賾c祝一次，也是一樣的。

　　從小在一起生活，汪冰也是知道周洮生日的，但是他并不知道汪海不參加他的生日，而是跟著汪鐸回去掃墓。清明那天，他早早地送給周洮一份禮物，禮盒上還附帶著一張紙條：睡覺之前再看。

　　汪淼看到那本書的時(shí)候還笑了笑：“這臭小子，居然還記得你的生日。還弄得這么神秘，快拆開看看是什么?！?p>　　“不好吧？咱們還是晚上再看吧?！?p>　　“好好好，今天聽你的，晚上再看?！?p>　　“海洋他們不在，要不要叫他過來，一起出來玩？”

　　“哼！叫什么叫，他最近整天和那些流氓在一起，說了也不聽。不許叫他！”

　　“哎呀，他不是你弟嗎？”

　　周洮看汪淼瞪了眼，只好按著她的意思：“好吧，回頭我也勸勸他。”

　　這天，周洮收到了很多禮物，禮物堆在一處，很快就把汪淼送的那個(gè)盒子淹沒了。他和汪淼出去瘋玩了一天，直到天黑了，兩人才帶著一個(gè)小巧的蛋糕回到汪海家——汪鐸全家都回去掃墓，周洮向汪海借來鑰匙，慶生。

　　兩人沒有開燈，借著月光坐在客廳里，在蛋糕上插上了蠟燭。

　　“許愿吧！”

　　周洮坐得端端正正，雙手剛合十，感覺一股風(fēng)吹了過來，睜眼一看，蛋糕上的蠟燭全都滅了。而汪淼正眨巴著眼睛，吮吸著手指，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周洮看了看蛋糕上小小的指印，撇撇嘴，聽著汪淼說著：“怎么回事兒，怎么還沒吹就滅了呢？”將蠟燭又全都點(diǎn)燃。

　　“許愿吧?！蓖繇祻澲劬粗?p>　　周洮又閉上了眼睛，不過沒閉緊，留了一條縫隙，雙手再次合十，剛要許愿便看到汪淼鼓著腮幫要吹蠟燭。

　　呼——

　　汪淼將蠟燭吹滅，一抬頭，發(fā)現(xiàn)周洮一副生氣的樣子瞧著他?！把?！”她驚呼一聲，一把抓向蛋糕，向周洮臉上甩去。

　　周洮忙閉上眼。他抹了把臉，再睜眼，汪淼已經(jīng)跑開?！昂醚侥?！別跑！”說著他也抓了把蛋糕向汪淼追去。

　　沒一會(huì)，那個(gè)精巧的蛋糕就已經(jīng)面目全非，沒剩多少。反觀汪淼和周洮，二人手上，臉上，身上，全是蛋糕和奶油。

　　汪淼喘著氣，投了降：“哎呀！你看看，都把二叔家弄臟了。我錯(cuò)啦，別扔啦！”說著將手里的蛋糕扔了出去。

　　周洮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扔的；再看看四周，墻上地上，都是蛋糕?！昂煤玫囊粋€(gè)蛋糕，全都浪費(fèi)啦。你看看，那是二叔拍賣回來的一個(gè)根雕，等著二叔回來看到，看他怎么收拾你?！?p>　　“二叔才不會(huì)收拾我呢。是你過生日，要收拾也是收拾你。”汪淼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想了想汪鐸，又有點(diǎn)捉摸不定。

　　“還你個(gè)蛋糕，我再收拾干凈，等二叔回來不向他告我的狀，好不好？”

　　周洮聽到汪淼軟糯的聲音，心軟了下來，但又不想一下子就答應(yīng)，于是沉吟起來：“那我想想啊?！?p>　　“哎呀，洮哥哥，還想什么呀，我還你一個(gè)更大的！”汪淼伸手想要抓周洮的胳膊，像以往那樣撒嬌。

　　周洮看見一雙沾著奶油的小手向他伸過來，忙地向后一躲，“好好好，我答應(yīng)你。不過你現(xiàn)在就得給我一個(gè)蛋糕?！?p>　　汪淼剛要謝他，聽到周洮現(xiàn)在就要，撅著嘴道：“這么晚了，我去哪里給你買呀！”

　　“那我不管。沒有，我就告訴二叔?！敝茕瑩P(yáng)起了下巴。

　　“哼！就知道欺負(fù)我！”

　　汪淼扭過頭，換了方法。過了一會(huì)兒，她見周洮無動(dòng)于衷，看了看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吶，這里還有點(diǎn)，你要不要？”

　　“哪呢？”周洮看了看她的手心，除了點(diǎn)奶油，什么也沒有。

　　“就這呢，還剩點(diǎn)奶油，要不要？”汪淼裝作生氣的樣子。

　　周洮看了她一眼，心說，我說要，看她怎么辦。

　　“要！”

　　汪淼將手向前湊了湊，盯著周洮，心里也想著看看周洮怎么辦。

　　周洮低下了頭，輕輕地在汪淼的手心一舔。

　　“呀！”汪淼只覺得手心傳來一股特殊的感覺，身子一顫，不由地將手縮了回來，捧著手，扭過身去，滿臉通紅。

　　周洮也覺出不妥，紅了臉，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咳——

　　屋子里靜默了一會(huì)，還是周洮先打破了沉默：“我先收拾一下，你先去洗洗吧?！?p>　　“嗯?！蓖繇递p應(yīng)了一聲，逃也似的進(jìn)了衛(wèi)生間。過了好半天，她才從衛(wèi)生間出來，周洮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

　　“洮哥哥，你也去洗洗吧?！蓖繇悼粗茕砩系哪逃?，臉不由得又紅了。

　　周洮洗得很快，出來時(shí)，汪淼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樣子，坐在客廳，面前堆著周洮收到的禮物。一部分禮物已經(jīng)被她拆開。

　　“快來看呀！還有人送你Hello kitty呢?！蓖繇涤謴澠鹆搜劬?，沖著周洮壞笑。

　　周洮心中頗為無奈地笑笑，坐到汪淼身邊，一起拆著禮物。

　　拆了一會(huì)，拆到了汪冰送的那個(gè)禮盒。

　　汪淼的興致又高了起來，扯下那張‘睡覺之前再看’的紙條：“看看這個(gè)臭小子會(huì)送你什么禮物?！?p>　　“什么?。吭趺词沁@本書呀？”禮盒打開，里面擺著是一本書，書葉邊緣已經(jīng)毛邊兒了。

　　“怎么啦？”

　　“呢，”汪淼捧著書，“這本書是他過生日時(shí)，我送他的！”

　　“不會(huì)吧？”周洮有點(diǎn)不信。

　　“就是那本?！蓖繇捣_書，里面夾著幾片干枯的黑色花瓣。

　　“這是我摘的，黑色的薔薇少見，就夾到書里了?！?p>　　“沒關(guān)系的?！敝茕πΓ静辉谝馔舯鶗?huì)送他什么禮物。汪冰與汪海相比，他當(dāng)然更喜歡汪海。與汪海在一起時(shí)間長了，知道了汪冰對王海的態(tài)度，自然對汪冰有些反感，只是基于汪淼的面子，他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來。

　　“什么?。∷絹碓讲幌裨捔?！”說著，汪淼捏起一片花瓣，輕輕地碾碎。

　　“氣死人了，回頭一定好好收拾他！”

　　“好了好了，”周洮也捏起一片花瓣碾碎，“他還小，別和他置氣了?！?p>　　汪淼將花瓣全都揉碎，將書扔到一旁：“哼！咱們繼續(xù)拆其他的禮物?！?p>　　周洮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么，拿過一個(gè)禮物，放在了汪淼面前。二人拆著拆著，沒拆幾個(gè)便覺得困倦，漸漸地合上了眼皮，相互靠著睡著了。

　　如果說周洮的幸福是一條曲線，那么他的幸福在這晚達(dá)到了頂點(diǎn)，從這晚之后，他的幸福曲線急遽下降，直至下滑到一個(gè)叫絕望的點(diǎn)。

　　吱呀——門被輕輕打開。

　　嘩啦——禮物被踢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