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滿世界都是水。
劉鵬飛伸手抹掉臉上的雨水,一眼掃到空蕩蕩的場邊只剩下兩個孤零零的人影,那兩個傻瓜正抱在一起,一邊瑟瑟發(fā)抖一邊哈哈傻笑。
“不打了不打了!”劉鵬飛大聲招呼著同伴,大雨把他的聲音撕扯的斷斷續(xù)續(xù),到最后必須連比劃帶喊才能表達清楚。王亮收住球,松了一口氣,他早就不想打了,雨太大,手腳都像灌了鉛,只是他們隊一直領先,這話由他說出來不合適。而且大家剛才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莫名有點亢奮。
“先去教學樓躲躲雨吧!”劉鵬飛叫住兩個人抬上桌子,自己拎著記分牌,回頭不忘招呼向晚和黃雯雯:“你們倆別傻站著了,快點進教學樓!不打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她們倆兔子一樣“嗖”的一聲早跑遠了……
教學樓大廳里此時一個人也沒有,班級的鑰匙已經還給班長,她跟其他女同學肯定都回班里去了。向晚和黃雯雯一路跑進來,全身上下早就已經濕透了,在大廳的地板上留下兩個小小的水洼。隨后進來的男生們也是一樣,甚至更加狼狽。
劉鵬飛表示:“我們班開著門呢,都去坐會兒吧,等雨小點再走!”于是一群人都去了二班的教室。陳姣姣幾個果然也在。
劉洋正打算冒雨出去找他們呢,看到一群人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實在是嚇了一跳:“你們可真行!都下這么大了還打呢!”向晚和黃雯雯只是沖她嘿嘿傻笑。
透過教室的窗戶往外看去,大雨已經連成了一片漫天的雨幕,這場雨來的真是又快又急。向晚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就是在這樣的雨中怡然自得,這真是一場奇特的體驗,盡管她此時渾身濕透,心里卻噴涌出無數的詩意和優(yōu)美的篇章,簡直想立刻拿起筆席地而坐、奮筆疾書。她伸手打開一扇窗戶,風唰的一下鼓起她潮濕的短發(fā),雨幕巨大的聲響瞬間湮沒了教室里嘈雜的人聲,將她與整個世界就此分離,她的雙眼深深的望進窗外的風雨中,慢慢沉浸在自己澎湃的內心世界里,無法自拔。
就在這時,窗戶忽然“砰”的一聲被人用力關緊,向晚從虛無的世界重新跌落人間。
“胖晚你開窗干嘛?都濕透了還沒瘋夠呢!”劉鵬飛故意把頭湊過來,將頭發(fā)上的水濺了她一臉。
“??!”向晚大叫一聲,一瞬間什么意境和篇章都消失殆盡,只剩下一只氣鼓鼓的河豚。她也立刻如法炮制,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將更多的水甩回去。一旁的的黃雯雯不幸被波及,氣的大叫:“你們倆是狗嗎!??!快點住手,不,快點住頭!”
“哈哈哈”
王亮坐在門口的座位上用眼角看他們打鬧,向晚濕透的襯衫有一部分緊緊貼在身上,從他這個角度,幾乎能看到襯衫下微微的起伏和痕跡。王亮的臉不可抑制的紅了,急忙窘迫的把臉轉向墻壁,腦子里卻仍然一遍遍重復剛才的畫面。
“王亮,給你!”眼前突兀的出現(xiàn)一包紙巾,王亮抬起頭,果然是陳姣姣。
“你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不是的?!蓖趿劣悬c羞惱,不禁有些遷怒于眼前的這個女生,“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陳姣姣有些委屈的咬著嘴唇,可是王亮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少女敏感的心瞬間受到了一種深深的傷害,她捂著嘴哭著跑出了教室。她的同伴們憤怒的瞪了王亮一眼,緊跟著追了出去。
王亮并沒有覺得如釋重負,反而心情更加煩躁起來,再看到向晚的時候,她身上已經披了一件校服上衣,看尺寸卻明顯不屬于她自己。
向晚是忽然被一件從天而降的校服兜頭蓋住的,她原以為又是劉鵬飛的惡作劇,沒想到居然會是鄭旭。
“你干嘛……”
“我說,”鄭旭的聲音懶洋洋中透著一種漫不經心,“你有沒有一點身為女生的自覺呀……”
“……哎?”向晚傻兮兮的跟他對視了幾秒鐘,終于后知后覺的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于是鄭旭就看到這姑娘在原地咻的一下變成了一只番茄,他想,如果這個時候用手戳一戳,大概會爆炸吧……
意料之外的大雨注定了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比賽。不過好在不管是比賽的人還是觀賽的人,自始至終最在意的都不是結果。這一天,有人收獲喜悅,有人平添傷悲,有人得意,自然也有人失意。這一天,雨始終沒有停。
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的結伴回家,黃雯雯堅持要一次性吃完她的戰(zhàn)利品——兩根雪糕。于是,全身被雨淋濕、又連吃了兩根雪糕的黃雯雯很不幸的病倒了,發(fā)高燒、感冒,連續(xù)好多天都沒能來上學。
向晚對此有些哭笑不得,她在日記中這樣寫道:“有時候得到的越甜蜜,付出的代價就越慘痛?!?p> 那之后,星期一的早上,向晚特意起了個大早,悄悄把洗干凈的校服放在了鄭旭的書桌上。
等到黃雯雯終于病好重新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快到中秋節(jié)了。
這一年的中秋節(jié)恰好是星期六,向晚一家照舊在老房子那邊過節(jié)。姑姑一家自然也是去姑父家過節(jié)。見不到表姐,向晚只好哄堂弟玩,順便聽一聽家里的八卦。
聽大人們聊天是很有用處的,好比現(xiàn)在,她就終于從媽媽和小嬸的話中分析到了上次爸媽吵架的真相。小叔小嬸一家三口打算買房子搬出去,給出的理由是,向晨小朋友越來越大,希望能有屬于自己的房間,老房子太小了住不開。
愛孫如命的向奶奶是不會輕易答應的,她顯然無法忍受見不到孫子的生活。于是,向奶奶提出要把老房子賣掉,用這筆錢買一套更大的房子,這樣他們老兩口就能繼續(xù)跟乖孫住在一起了。
可是這樣做的問題很明顯,老房子目前是在爺爺名下,也就是說向奶奶和三個子女都有份,可是如果賣了老房子,按照向奶奶的想法,要把新房子直接寫到小叔名下,那么,從此以后,這房子就跟向晚和姑姑兩家沒有一毛錢關系了。向爸爸可以不在乎,但是向晚媽肯定是絕不會同意的。
向奶奶偏心眼偏的十分嚴重,可惜被她偏的一方壓根兒不領情。向晚已經從小嬸跟老媽的談話中充分的了解到了整件事的關鍵,小叔一家想要搬出去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房子太小,而是要讓向晨遠離向奶奶的溺愛。
“咱媽對孩子實在是太慣著了,養(yǎng)的他一身的臭毛??!”小嬸有些無奈的說,“也怪我,在商場站一天,回家話都懶得說,更別提管孩子了。”
“晨晨是個好孩子,哪有你說的這么嚴重!”
“二嫂,我這次是鐵了心了,必須得給他緊緊皮子,這回換了工作,我也有精力了。不過要是不搬出去,在咱媽眼皮子底下,這孩子還是沒法管!”小嬸原本在商場里做售貨員,最近通過小叔的關系,在他們公交公司找了個工作,坐辦公室,工資雖然不高,勝在工作輕松,時間也比之前更寬裕。
向晚同情的看了看堂弟,好小子,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可憐小胖子對此還無知無覺。
另一邊向爺爺正跟兩個兒子把酒言歡,小叔一家要搬走的事,向爺爺表示無所謂,搬走了更好,清凈!
小叔給向爸爸倒了一杯酒,趁著過節(jié)氣氛好,趕緊跟哥哥表達立場:“二哥,咱媽之前說的話你可別往心里去,我跟你弟妹是從來沒有那種想法的!先不說咱爸根本不會同意賣房子再寫到我名下,就是爸同意了,我也不能同意!二哥,當年因為我結婚,媽把你們攆出去這事,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沒臉,都怪弟弟沒本事……是我對不起你跟嫂子,還有晚晚……”
向爸爸看著自家兄弟這樣,心里也難受。要說當年心里沒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到底是自家老娘、自家兄弟,他總也恨不大起來,只是:“三兒,咱們是自家兄弟,哥哥從來也不怨你,不過你得記著你嫂子的好。她能愿意把這些事兒揭過去,現(xiàn)在還跟弟妹有說有笑的,三兒啊,這你得領情!”
“哎!二哥!你放心,我懂!”小叔眼圈泛紅,舉起酒杯跟他用力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向爺爺欣慰的看著兩個兒子,自己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日子呢就像杯里的老酒,剛開始總是會辣口,你得先吞下去,再慢慢的回味,這時候才能品出一點兒滋味呢。他伸頭看了一眼里屋,向奶奶背對著門躺在床上,正一個人生悶氣。
“哼,活該!”向爺爺有點幸災樂禍的想:“誰讓你凈出餿主意,這下子把兩個兒子都得罪了,嘿嘿,我看你怎么下臺!”
出于對堂弟未來生活的同情,向晚正滿懷“慈愛”的把他的飯碗用各種好吃的填了個滿,一抬頭就見爺爺正盯著里屋瞧。全家人一起吃團圓飯的好日子,總不能真的不管奶奶。向晚眼珠子轉了轉,趴在向晨耳朵里如此這般的囑咐了一遍。
“奶奶!我要吃你炸的年糕!”向晨小朋友挺配合,關鍵是他也挺想吃:“奶奶!我要吃!你快出來給我做呀!奶~~奶~~!”
向奶奶:關鍵時候還得是我大孫子,這下終于不用躺著了!
向晚媽看了一眼自家男人,心里輕輕一嘆,笑著站起來:“媽,我來幫你吧!”
“二嫂你坐著,我來!”小嬸立刻拉住她,“臭小子成天就知道吃!看我回頭怎么收拾你!”
向晨小朋友癟癟嘴委屈的看著向晚:都是你不好!
向晚表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