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奕走在前面,步伐穩(wěn)健有力,背脊挺得筆直,立如青松也就是如此了吧。
奈川盯著他的背影,微微的出神。
被她點破了還能維持住這般的鎮(zhèn)定冷靜,一如往常,她也不得不承認他那張假面的高明。
羅思遠很快追趕上去,與蔡奕并肩而行,眼中有濃郁的擔憂和好奇。
微微偏轉(zhuǎn)腦袋,保證動作小得可以看上去很正常,低聲對著蔡奕詢問,“剛才那什么奈川的,跟你說了什么悄悄話?把你氣成這個樣子,一身寒氣逼人的。”
蔡奕腳步微頓,心跳也有那么一瞬間的紊亂,沒料到羅思遠居然如此的觀察入微。
臉色緊繃著,一言未發(fā),一只手單手抄在了褲兜里面,另外一只手則是使力提了提單肩背著的書包,渾身的孤傲桀驁。
腳步走得很正,不是外八,也不是內(nèi)八。
羅思遠皺皺眉,并不認為自己判斷失誤,他自小對于周圍環(huán)境敏感,不管人事物,在他面前,有些情緒波動都是逃不過他的眼睛的。
蔡奕的反常,他瞧得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只是憂心他的不肯承認是否會持續(xù)刺激心里種的那只魔鬼。
盡管蔡奕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冷靜自持的,完美到無懈可擊。
但他很清楚,蔡奕內(nèi)心壓抑著的黑暗有多么濃郁,一旦爆發(fā),誰也阻止不了。
默默跟上蔡奕那無意識間越走越快的步伐,唇角抿成一根線。
只有心思紊亂,才會越走越快,全然忘記了處境和周圍。
不知不覺的,四人行就到了教學樓前。
龍城是個老城市了,幸福中學也是老學校,百年的歷史滄桑。
即便趕上了改革開放的順風車,龍城這種沒有特色的貧瘠土地的發(fā)展還是極為緩慢的。
就說這教學樓,也算是龍城一大標志性建筑物了,近代修建的,年年都有養(yǎng)護。
但是那斑駁的外墻,掉落的墻灰,密密麻麻的蜘蛛網(wǎng),依然還是不變,在那里固執(zhí)的點綴著。
除了那已然干枯成灰的爬山虎藤蔓還稀稀落落掛了幾只殘留。
和六年前進校時所見,并沒有太大的改變。
蔡奕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內(nèi)心很荒蕪,什么都沒有。
來到這里的初心,他已然是忘記。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
還是豐富自我,報效祖國?
他記憶里幾乎找不見這種熱血中二的片段。
少年老成的他,生活一直都是那么平淡如水,波瀾不驚的。
一路優(yōu)秀,一路第一。
可除了這些耀眼奪目的榮耀,他根本一無所有。
身邊的人或是羨慕,或是嫉妒,或是崇拜。
他都生不起絲毫的情緒波動,仿佛那個蔡奕并不是他自己。
國際奧賽,鋼琴,小提琴,全國物競,英語演講,細數(shù)那一張張的獎狀,那一束束的燈光。
他只感覺到荒謬二字,這樣一個完美的人生檔案,那么多人窮盡一生都在渴求的履歷,不到十八歲的他已經(jīng)擁有。
但他卻連世界都擁抱不了。
輕輕扯開一個笑容,比哭還難看,平時的行履匆匆,除了第一眼,他竟是沒再抬過頭看這每日端坐學習的地方。
“蔡奕,想什么呢?!”忽的,一個聲音透過了山山水水的重疊,來到他的耳畔,差點讓他淚流滿面。
眨眨眼睛,羅思遠正朝自己招著手,三人都已經(jīng)上了教學樓的臺階,那么遠,那么近。
一步一步走過去,此前六年從未體驗過的感受似乎都回來了。
同學們的朗朗讀書聲,間或夾雜著的老師的渾厚鏗鏘的訓誡。
蔡奕不禁瞇起了眼睛,抬手遮擋那光線,低喃:“陽光真的很刺眼啊?!?p> 似是喟嘆似是釋然。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