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元旦的前夕,正值傍晚,剛出現(xiàn)不久的月亮已經(jīng)被厚重的云所層遮蔽,雪飄得很大,漫天飛舞,風像刮刀子似的,肆虐瘋狂,路燈忽暗忽明的閃著,路上很昏暗,也很壓抑。
老李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建筑工人,這一天他剛從建筑工地領(lǐng)了工錢,就匆匆告別了同事們打算收工回家。
途中還買了小半斤的燒酒提著,打算回去下著花生米喝了,算是給這不怎么圓滿的一年畫上句號。
工地離老李的家其實并不遠,只是路上坑坑洼洼,沒通車,是燈紅酒綠大城市里夾的貧民窟,少有人問津。
一路上都是風雪交加,沒有停歇或者變小的跡象,冷得叫人心里不怎舒坦。
老李禁不住攏了攏襖子,那是一件舊襖子,扣子壞了,只能用手揪著,這一下兩手都不空了,步履難免失了幾分平衡。
艱難的走著,老李嘴里開始罵罵咧咧起來,“哎喲,這個見鬼的天兒吶!”
話音落下,許是老天爺被激怒,雪倏地下得更大了一些,大把大把的落到李先生的頭上。
老李全身一個激靈,這才想起,他沒有戴帽子。
嘴里唏哩咕嚕的罵著,老李一腳踩進了個泥坑里面,冰寒刺骨的水往鞋里灌著,重心霎時不穩(wěn)了,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地上,偏偏手里還緊緊攥著酒壺子不肯放,甚至往心窩子里護,眼看就是頭著地的摔。
正這時,一個打著傘,穿著白大褂的青年出現(xiàn)了,健壯有力的小臂扶住了老李。
手里撐開的傘咕嚕嚕的就滾到了一邊,剎那湮沒風雪塵埃里。
老李拍拍胸脯,驚魂未定,卻下意識拿手摩挲了一下尚溫熱的酒壺,松了口氣,給青年道謝。
青年含笑接受了老李的道謝,爾后看了那把傘一眼,并沒有去撿的意思,只是扶了扶銀色眼鏡架,站在風雪飛揚里。
老李微微一怔,青年的聲音聽上去溫溫和和的,氣質(zhì)也很干凈那種,讓人不自覺的就想要靠近,想要信賴。
“先生,這雪下得有些大了,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路也不怎么好走,您不如就到我新開的一家小診所里避一會兒吧!等風雪小些再走。”青年如是給出了一個建議。
老李皺皺眉,現(xiàn)在世道哪兒來的真熱心腸人?出門扶個老人還得攝像為證,還上趕著把陌生不知底細的人往自家?guī)В?p> 愈是想,老李對于這個青年的邀請愈是疑惑,心里直犯嘀咕,不由得就嘟嘟囔囔起來:“這幸福大街上面什么時候開了家診所?我怎么不知道?這男的看著模樣周正,怕不是個人牙子?可要是人牙子,來拐我個人高馬大一男人算啥?”
老李這么嘟囔著就先把自己說笑了,心里的防備不知不覺間給卸下了一層。
青年側(cè)耳聽著,但聽不清晰,很是疑惑的問道:“先生,您是在說什么嗎?”
老李連連擺手,笑容訕訕的,“哈哈,沒什么,沒什么的,就是我老婆娃娃都還在等我回家吶,而且我家離這里也并不遠了,就謝謝你的好意了,你可真是個不錯的小伙子。”
林恒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笑笑,跟老李揮手告別,“好的,先生,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林恒,是一家小診所的醫(yī)生,我的診所就在幸福大街99號,如果先生有需要就來找我,一定要來找我?。 ?p> 最后一句話林恒咬得尤其重老李卻聽得渾身一涼,毛骨悚然。
看著林恒離開的方向,老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呢喃著:“幸福大街99號……是我太久沒回來了嗎?幸福大街竟然有了99號……還有,那個方向是……”
老李忽然目光劇烈顫動起來,偶然就落在了被青年遺失而滾到了一旁的雨傘。
雨傘的傘面上有兩個字——明日。
鬼使神差的,老李把酒壺暫先擱了雪地上,彎身拾起那把雨傘。
剛拿到手里,傘柄就自動脫落了下,而隨之掉到地上的還有一封燙金的邀請函。
老李蹲下拾了起來,慢慢地將其展開,轉(zhuǎn)瞬間手就一抖,整個人也后退一步跌坐了雪里。
酒壺被撞翻,帶著熱氣的酒液汩汩順著裂縫往外流,融化了一大片的積雪,形成了一個淺水洼。
邀請函落在了水面上,字跡迅速被浸濕模糊。
老李沒有再次拾起,緊接而來的飄飄揚揚的大雪很快就將上面覆蓋了一層白。
久久的,老李的表情都凝固在驚駭莫名,胸腔處跳得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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