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跪在地上,抬頭看著掌門,緊張的手心冒汗。
掌門走到她身邊,伸手在她頭頂上摸了摸,黎清感覺一道氣息從她頭頂鉆了進去,仿佛要剝皮一樣在她皮膚之下起伏不定,不痛,卻驚悚。
那道水流在她周身打了個轉,又從她的眉心鉆了出去。
白鳳道:“如何?”
掌門道:“很差,我不同意,身上三把火滅了兩把,靈根還是獨獨缺火的四靈根,兩把火無從補起?!?p> 黎清聽他說很差兩個字,整個人如墜冰窖,后面再加上我不同意四個字,一顆心好似一堆殘火,漸漸冷如灰。
至于靈根和缺的火,她壓根就沒聽明白。
白鳳似乎預料到一般,道:“我親自教?!?p> 掌門道:“她要是不學靈犀門中術法我沒意見,大可像你那兩只靈獸一般拜在落日孤峰上,給你解悶,但要學靈犀門中術法,就要按照門中規(guī)矩來,如果連大比都過不了,也沒有資格成為你的徒弟?!?p> 白鳳道:“師兄,您是打算讓她去做雜役弟子?”
掌門道:“只要她能過得了大比,她想入哪一峰,我都沒意見?!?p> 黎清忽然道:“我愿意做雜役!”
她黑眼睛堅定地望著白鳳,露出固執(zhí)又倔強的神情。
白鳳欣慰一笑,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等兩年后的大比吧,我?guī)グ仓??!?p> 掌門道:“你難得來,我還有事和你說,讓林容帶她去?!?p> 黎清見他手中飛出一道煙霧,片刻之后,就有一名年輕弟子進來,白凈臉,有些書生氣,穿著一身天青色的道袍,道:“師父,您找我?”
掌門指著黎清道:“你帶去雜役堂安排好。”
林容奇怪地看一眼黎清,隨后溫和道:“好,隨我來吧?!?p> 黎清從地上爬起來,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白鳳,跟著林容走了出去。
林容對她十分好奇,以至于下山的路上看了她不下十回,快到雜役堂時終于忍不住道:“師妹,別人上雜役堂都是從山下上來的,怎么你是從山上下來的?”
黎清不想說自己想拜白鳳為師,擔心自己給白鳳丟臉,道:“就是被人順手帶回來的?!?p> 林容“哦”了一聲,心道七師叔和師父都不是愛管閑事的人,究竟是哪位師叔順手帶回來的?
他想了一氣沒想出頭緒來,雜役堂已經到了。
黎清看著雜役堂,只覺得眼花繚亂,看不過來,與她想象中的雜役堂簡直是兩碼事。
紅墻金瓦,庭院重重,一層比一層高,進了大門先是一個通透的大堂,大堂后是一個大湖,湖中蓮葉田田,湖后是數不清的回廊和房屋,一直往山下而去,燈光成了一條路,將靈犀峰照亮了。
這要是雜役堂,云水峰就是狗窩了。
可惜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林容領著她進了大堂東側的廂房,里面的人見了他,連忙站起來,道:“師叔,您怎么來了?這位是?”
林容道:“送人來,你看放哪兒好?!?p> 管事打量黎清一眼,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還因為面無表情,大眼睛不大轉動,顯得有些呆板,但這么晚了由掌門的弟子送來,心中已有了計較,笑道:“如今靈草園還缺鋤草的,就去靈草園吧,衣服功法都是現成的,領就行了?!?p> 黎清并不是故意顯得呆板,她本就滿腹心思,白鳳并沒有教這些瑣碎之事,現在將一個腦袋塞的滿滿當當的,反應速度愈發(fā)慢了許多。
林容見她出神,拍了拍她,笑道:“別發(fā)呆了,留個名字下來?!?p> 黎清還在想靈草園是個什么東西,猛地回過神來,提筆在紙上歪歪扭扭寫下自己的名字。
她忙里偷閑在夫子窗外偷聽學了不少字,可正經寫字卻沒怎么練過,因此紙上的字扭的跟蚯蚓一樣,她心里也忍不住羞愧起來。
管事見怪不怪,將她的名字刻入一塊玉牌之中,道:“收好了,以后出入都要用到的。”
黎清收到懷里,抱著自己的衣服和兩本書,謝過林容和管事,慢吞吞去找自己的屋子。
好在分給她住的地方不遠,在一大片花圃之中,一排木屋林立,她找到最后一間,鉆了進去。
屋中一張床,一張桌子,一盞燈,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
黎清找到打火石,將燈點燃了,攤開兩本書仔細看了起來。
看了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到了海外,人族隔海而立,互不侵犯,而海外妖魔鬼怪林立,各據一方。
她徹夜未睡,將兩本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坐在椅子上出神,心想這里面說要靈根就是修道的根本,有了靈根才能修道,修道先入道,入道就是打坐,打坐她會,可是掌門說她少了兩把火又是為什么?
她琢磨出自己資質不好,必須得加倍用功才行,自己少兩把火,又沒有火靈根,那這書上火屬性的功法不練就是了。
這么一琢磨,天就亮了,屋外有人敲門,讓她出去吃飯澆水去。
眨眼之間,三個月便過去了,黎清發(fā)現自己這個差事十分輕省,靈草頗有靈智,不用守著伺候,她便沒日沒夜的打坐,不打坐的時候就練字。
她像是春天里的樹,迎風而長,因為心無旁騖,所有的營養(yǎng)都給她長個子去了,整個人高了一截,不再是瘦骨嶙峋。
只是三個月過去了,她一點兒入道的邊都沒摸著,八月十四夜里,她正在鍥而不舍地打坐,忽然窗戶被輕輕地敲了下。
黎清睜開眼睛,想了想自己在這里連隔壁住的是誰都認不得,誰會半夜來敲窗?
她把自己見過的人都拉出來咀嚼了一番,又塞回去,閉起了眼睛。
也許是風吧。
窗戶又“咚咚”的響了起來,黎清猶豫著要不要開窗,就聽到窗外輕聲道:“小師妹!”
黎清一聽這聲音,稚嫩清脆,心中一喜,跳起來開了窗,果然是阿尨站在窗前,笑瞇瞇地看著她。
阿尨道:“別出聲,我?guī)慊厝ネ嫜??!?p> 他拎著黎清的衣領,小小個子猛地一提,就將黎清從窗戶揪了出來,隨后一躍而起,“砰”的一聲變回龐大的本身,馱著黎清躥到了九霄之上。
黎清道:“師兄,你怎么來了!”
阿尨道:“我想來就來啦,放心,這里我常來的,他們都認識我的?!?p> 黎清心道認識你你還這么偷偷摸摸的,低頭往下望去,就見靈犀峰燈光如水,十分靜謐,縱然阿尨這個龐然大物從他們頭上飛過,也沒有驚起一點波瀾。
她這才放了心,一到云水峰,兩只猙就奔了過來,它們長大了許多,圍著黎清轉悠。
蟲童懶洋洋地靠在門口,道:“總算來了,我們兩個都要餓死了,先做頓飯來吃?!?p> 黎清進了這荒野樣的院子,忽然覺得渾身骨頭都松開了,她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道:“師兄想吃什么?”
蟲童將自己的劍遞給黎清,道:“我要吃肉!”
阿尨道:“對,吃肉!”
蟲童指了指灶臺前的一只野雞,血放過了,毛也拔好了。
黎清將袖子一挽,也不剁肉,將這大野雞拿劍串了,不在灶里升火,在地上架了個火堆,撐起兩根木架子,將劍和野雞肉架了上去。
蟲童的寶劍成了火架子。
阿尨道:“我知道,這是烤著吃的,我見過?!?p> 蟲童道:“你狗屁都見過。”
黎清不理會他們兩個斗嘴,仔細地翻著肉,文火將野雞的油脂都烤了出來,皮變得金黃酥脆,油滴入火堆之中,滋起火花。
阿尨抽動鼻子,聞著肉香,道:“好了嗎?”
黎清道:“拿把刀來?!?p> 蟲童拖出來一把大刀,道:“夠不夠?”
黎清看著這把能砍死人的大刀,嘴角抽了抽,道:“大了?!?p> 阿尨道:“我有?!?p> 他從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那匕首渾身烏黑,不似蟲童的劍,封著符文還是寒光閃閃,這把匕首簡直像是泥里面撈出來的一樣。
黎清接過匕首,一拿到手里就發(fā)現自己看錯了,這匕首入手便是一陣沁人的寒意,而且很重,巴掌大的匕首,竟然比蟲童的劍還重,壓得黎清的手往下掉。
她牢牢握住匕首,將雞肉片開,灑上鹽,繼續(xù)慢慢地烤著。
過了大半個時辰,一猙和二猙口水蔓延,蟲童也等的不耐煩了,終于等到黎清一句好了。
瞬間,風卷殘云,一只野雞只剩下一條腿,其余的都被拆解如入腹,一猙二猙連骨頭都嚼碎咽了。
吃飽喝足,黎清躺在院子里,明月如水,低的仿佛能伸手摘下,月李子樹不知蹤影,金色的桂花隨風而落,一猙和二猙相互追逐著尾巴,十條尾巴搖起來像蒲扇一樣,呼呼的響。
夜已經深了,八月十五到了。
深山之中,誰也沒有想到要過節(jié),蟲童和阿尨又在吵架,他們似乎可以永永遠遠的活下去吵下去,風花雪月,春來秋去,對他們來說是不需要珍惜的美,可對于黎清來說,卻是活一天少一天。
她的思緒如同手中沙一樣溜走了,忽然,她感覺一道氣息自山谷只見穿梭而來,撲入她的懷中,她心中也空蕩蕩的,任由這氣息填滿自己。
是云水峰的氣息,春的蓬勃,夏的繁盛,秋的蕭瑟,冬的寒冷,一股腦的往她身上鉆,她慢慢站了起來,整個人都沉浸在這美妙之中,往懸崖走去。
阿尨驚訝地看著她踩上懸崖,正要叫他,被蟲童拉住了手,低聲道:“不要叫,她入道了?!?p> 阿尨道:“入道這么快?師父不是說她的資質要很久嗎?”
蟲童道:“不知道,我們跟過去看看?!?p> 黎清一腳踏入了懸崖之中,云海翻滾著,輕輕托住了她的腳步,她毫無知覺,仿佛自己也化作了山川的一部分,聽見了山川的喜悅與哀嘆,一步步走到了落日孤峰,云托著她,落到了水榭旁。
腳落到地上,水聲潺潺,她這才猛然清醒過來,震驚地看著自己所在的地方,疑惑道:“我怎么會在這兒?”
白鳳坐在水榭中,沖她招手,道:“阿清,你入道了。”
黎清乍一見白鳳,先是高興,隨后十分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服,她衣服上還帶著油手印,是阿尨擦她身上的。
她有些懊惱地走進水榭,道:“師父,我有些不明白?!?p> 白鳳道:“之前你在想什么?”
黎清道:“我什么也沒有想,就看著月亮,不、我好像想了,我想春花秋落,四季變化,實在是很美?!?p> 白鳳笑道:“確實很美,山川也與你共情,你的兩個師兄就感覺不到。”
黎清回頭看去,就見蟲童和阿尨站在他身后,正笑瞇瞇地看著她。
花緣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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