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小二送上來一壺茶,慕成雪掀開茶蓋一嗅,竟是上好的明前龍井,這客棧真是深藏不露啊。
慕青山和紀堯神色如常的品著茶,談?wù)撝丶o家的事,慕成雪沒去插話,一個人走到窗邊,推開一扇,看著大堂中的人漸漸陸續(xù)離開,客棧頓時安靜了不少。
紀堯見慕成雪一個人站在窗前,招手喚來了阿祿。附耳上去低聲吩咐了幾句,就見阿祿點頭領(lǐng)命退出了包廂。
不一會兒,慕成雪就看到大堂正北的臺子上走出來兩個穿著戲服的戲子。
一個中年男子走到臺前向眾人作揖道“樓上有位爺點了戲請諸位飯后一樂,不急著走的各位便可捧捧場?!?p> “掌柜的太會做生意了了”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笑著說道。眾人一聽來了興致,紛紛坐下,有的還點了些茶水點心,優(yōu)哉游哉的看起戲來。
“哥哥,你方才是讓阿祿點戲去了”慕成雪頓時明了,紀堯是看她一個人怕她悶了。
從前她病著出不了門,紀堯就經(jīng)常求著祖母請洛陽城的各個戲班子來紀府唱戲給她解悶。
“妹妹聰明,這還是你第一次在府外聽戲,你聽聽看可有什么不同。”
臺上的戲子咿咿呀呀的開唱了,“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滲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我只道鐵富貴一生鑄定,又誰知人生數(shù)頃刻分明......“
唱的正是《鎖麟囊》,慕成雪從前在西北時很少聽戲,回了金陵倒是被稚風和游澤蒼帶著去了幾次戲園子。
有一次,稚風還跑到了后臺去調(diào)戲了唱花旦的小女子,被人拿著掃帚給掃了出來,這事被人笑話了半個月。
也不知他們兩個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以他們的本事哄好上面那位應(yīng)該不是難事。
再見面,她就是紀微了。不管怎樣,好在他們還能再見。這一次,她可得待聞人稚風和游澤蒼好一些。
慕青山對戲文興致不高,看兄妹二人看的開心,便隨他們?nèi)ィ约夯胤啃菹⒘恕?p> “你這掌柜,怎的如此不講理?!?p> 一道聲音蓋過了唱戲聲,頓時吸引了無數(shù)目光,慕成雪也回過神來,尋聲看去。
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正在同掌柜的說話。不知怎么,臉漲得通紅,滿是委屈。只這一聲,慕成雪再去聽,已經(jīng)聽不清兩人在說什么了,只是那少年的臉色越發(fā)難看。
慕成雪對戲也無甚興趣,正準備關(guān)窗,只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闖進了耳朵。
“如一,出什么事了,小爺我住個店都如此艱難?”
未見其人,男子的聲音雖桀驁卻如同江上清風傳了進來,讓人生不出一絲厭煩。
當眾人看到聲音的主人時更是倒吸了一口氣,如此美貌的男子,世間罕見??!
男子身后只跟著兩個花容月貌的婢女,放在人群中亦是博人眼球。只是有如此少年在前,倒是顯得平淡無奇了。
少年穿著一件靛藍色長袍,袖口繡的是銀絲邊流云紋,腰間束著一條月青色寬邊錦帶,黑亮如墨的頭發(fā)被潔白的羽冠束起來,白玉晶瑩潤澤襯得一張秀美無比的臉更加剔透玲瓏,便是那絕色的女子見了也要失掉幾分顏色。
慕成雪看著樓下的少年,瞪大了眼睛,說曹操曹操到,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如此招搖的出場除了聞人稚風也很難找到第二人了。
想當年,聞人稚風初見她時便說的那句“我料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讓她半天沒緩過來。盡管仔細計較起來,聞人稚風也不算大言不慚,不過從此慕成雪便認定了,聞人稚風一定會長成一個妖孽。
紀堯聞聲也走到慕成雪身邊,看向樓下,目光立刻鎖在了稚風身上不由稱贊道“這位公子當?shù)蒙仙倌觑L流?。 ?。
慕成雪并未接話,心中暗想,看那意氣風發(fā)的模樣想來也沒吃什么苦頭,虧得她剛剛還在擔心他,不過看到熟人還是令慕成雪心情大好。
叫如一的少年見主子進來忙走上前低頭道“公子,掌柜的說三樓不能住人。”,隨后轉(zhuǎn)頭對掌柜說道:“掌柜,我家主子今晚一定要住在頂樓,你寧可空著也不讓人住,這是什么道理?”
聞人稚風擺擺手中的扇柄,示意少年退下。
掌柜見多識廣,一看便知來人身份尊貴,忙吩咐停了唱戲聲,恭敬地說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這三樓房間乃是為東家準備的,二樓尚有房間,公子不妨屈尊一晚?”
站在窗前的紀堯同慕成雪解釋道“阿雪,哥哥忘記同你說了,這客棧是紀家的產(chǎn)業(yè)。在長安,紀家的客棧隨處都有,每間客棧的最頂層都是留給紀家人或是在外行走生意的掌柜、學徒們住的,這是祖母當年定下的規(guī)矩?!?p> 慕成雪心下了然:“原來如此。”難怪他們在三樓的時候一個人影也沒有,小二對她更是恭敬萬分,這紀家的產(chǎn)業(yè)還真大。
紀堯看著慕成雪恍然大悟的模樣覺得甚是可愛,揉揉慕成雪的頭頂說道“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p> 這突如其來的摸頭讓慕成雪有些羞赧,只好點頭稱是,又看向了樓下。
“屈尊?公子我從來不屈尊”
聞人稚風說這話時聲音依舊如春風拂面,俊美的臉上毫無半點紈绔之氣,一雙鳳眼真誠的望著掌柜讓人不忍心拒絕,就差抓著掌柜的手撒嬌打潑哦了。
掌柜的也從未領(lǐng)教過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以對。
慕成雪嘴角一抽,原本是大言不慚,但是從聞人稚風的口中說出便也覺得理應(yīng)如此,扮豬吃老虎這招使得爐火純青啊。
雙方僵持不下,慕成雪想著怎么幫一下稚風,不就個頂樓嘛,住便住了,用得著如此。
紀堯?qū)χ娠L也來了興趣,如此嫻熟的手段,自己可得好好學學?!安恢朗悄募夜影??!?p> “炎陵候.”慕成雪面無表情的說道。
紀堯驚訝不已:“就是那個打了七皇子的炎陵候?”
“是啊,哥哥不是想認識一下嗎,機不可失呀?!蹦匠裳┣纹さ恼f道。
紀堯也不管妹妹是怎么知道的,忙對慕成雪說道“妹妹,我下去瞧瞧.”說著領(lǐng)著阿祿向樓下走去。
慕成雪嘴角上揚,知道哥哥會坐不住。
樓下的掌柜看著稚風命人拿出的銀子,十分為難“這,公子,這規(guī)矩自東家定下便從未有人破過,這...用多少銀子小的也不敢擅自做主啊?!?p> 掌柜雖知道少東家剛住進了店里,卻不敢輕易去打擾,可是這位看著也不是能得罪的人,思慮再三,說道:“東家恰好在,容小的去稟告一聲如何?”
“我來了——”紀堯走下臺階,向聞人稚風走去。眾人皆看向紀堯,今日遇到一個美男便罷了,沒想到還有一個,什么時候連這長安邊界都如此人杰地靈了。
聞人稚風看著走來的紀堯卻沒有半點驚訝,只是嘴角翹的老高,一笑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