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非要進宮嗎?”
“什么……”蘇元夕把玩玉鐲的手頓住,抬頭看著齊謙之。
齊謙之突然冷臉:“你精通那么多東西,就連璇璣閣,都是你一手創(chuàng)辦的??赡憬K究不會武功。那日,你差點喪命在一個妃子手里,我和七殺他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要不是我攔住,他們幾個,早就去皇宮殺人,順便劫你回去了?!?p> “那次是意外?!碧K元夕嘆氣。
“人能禁得起幾次意外?!”齊謙之皺眉站起。
“我……”蘇元夕一時間,有些語噎:“你,你先……先坐下,別那么大情緒,我不是好好在和你說話嗎?”
齊謙之被蘇元夕扯著衣角重新坐下,嘆息:“你什么時候能出宮?”
“不知道。”蘇元夕如實搖頭:“我不知道周云澈在我身上圖什么,還得再觀察一陣。不過我想,最多不過四年?!?p> 齊謙之放下心神:“可后宮前朝,還是雜著太多危機,保不齊再出什么意外。我和七殺商量好了,紅離會進宮照應(yīng)你,而藍羽會進我們開在都城的那間當(dāng)鋪當(dāng)個掌事,有什么事,盡管去找他們。”
“別啊?!碧K元夕皺眉:“兩大高手圍著我轉(zhuǎn),像什么話這是?他們也有那么多任務(wù),你還是別讓他們操勞了。”
“任務(wù),他們會完成。人,也一定要保護?!饼R謙之垂眸:“你沒了,璇璣閣也就沒什么存在的意義了?!?p> “行行?!碧K元夕受不得感傷,更知道拗不過,忙打住:“紅離打算以什么身份入宮?”
“琴師?!?p> 聽得齊謙之這么說,蘇元夕笑出聲。
“琴師?!就她?那頭母夜叉?她除了打打殺殺,調(diào)戲百川的那位心上人,她還會彈琴???拉倒吧!”蘇元夕擺手,一臉嫌棄,那畫面,想想都不能看。
齊謙之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長:“行不行,你見到就明白了。你別笑她,她的琴藝,你……不,別說和她比了,就是和厲害點的,都比不得。”
糊弄人還可以。
蘇元夕瞪大了眼:“你說我彈琴不好?璇璣閣的琴語都是我創(chuàng)的!你幾個意思?要不要比比?”
“算了吧,還請長老大人放過我這耳朵?!饼R謙之臉稍微扭曲,起身拭去沾的灰塵和竹葉,道:“時候不早了,也該散了。我將東西送出去?!?p> 蘇元夕也起身,看著彎腰提酒壇的齊謙之,笑問:“你這隱郡王的身份,倒也來往方便,挺好。誒,今晚宴席,有好戲看,去不去?”
齊謙之點頭:“我本來就答應(yīng)了周左澈入席,自然要去。不過這什么郡王身份,說不上好壞。行事是方便,不過最近,有很多人都盯上我了?!?p> “那些官員?”蘇元夕皺眉。
“除了那些人,還有誰?”齊謙之冷笑:“以為我來搶他們飯碗?!?p> “你還用搶嗎?”蘇元夕搖頭:“不過,隔著一張假面和你說話,還真是讓人不高興。那日要不是你這雙眼睛,我都認不出來是你。你樣子不挺好?干嘛戴著面皮?”
“怕麻煩。而且那臉……我還真不想看。你要看?”齊謙之看著蘇元夕,伸手在左頰邊:“我揭開給你看就是了?!?p> “別?!碧K元夕伸手攔住,放下齊謙之手腕:“揭完還得再貼回去,麻煩!既然貼了,就這樣吧。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些?!?p> “元夕?!?p> 剛踢踏走出幾步,齊謙之在背后叫住她:“還是讓你失望了?!?p> “沒有,你進步已經(jīng)很大了。至少,學(xué)會拿它開玩笑。”蘇元夕沒有回頭看他,搖頭嘆氣:“直面恐懼與磨難,做與說,本就存在差距。你還是我,或者旁的什么人,經(jīng)歷過那樣的苦楚,都不容易跳出來。還是覺得看著惡心的話,就這樣,也挺好。反正黃鶯給你做的這面皮……挺耀眼的,不算埋沒你一世英名。等什么時候不介意了,你再揭下來,不急,有大把時間耗。不就是心魔嘛?有我在,不用怕?!?p> “嗯。”
齊謙之輕輕點頭,朝著蘇元夕淡然一笑。
周云澈入席的時候,蘇元夕的席位還是空的,皺眉:“賢妃呢?”
秋風(fēng)行禮:“回皇上,娘娘今日受封時戴的玉釵落了,回了蘭亭閣取?!?p> 話落,就遠遠聽見鈴鐺聲與踢踏聲。很快,蘇元夕就入內(nèi),頭上果然多了玉釵。
見到周云澈在她位置旁邊,行禮:“參見皇上。”
“賢妃娘娘架子可真大,皇上為你舉辦宴會,眾人都等著,娘娘自己,倒是匆匆才到。”
說話的,是一身綠衣的陸離。
“事出有因,皇上恕罪。”周云澈扶起請罪的蘇元夕,笑著搖頭:“朕知道,無妨,恕你無罪,入席罷。”
蘇元夕謝恩,正要入席,卻被周云澈叫?。骸敖袢帐悄闶芊?,不必坐下首,與朕坐一處罷?!?p> 蘇元夕思考片刻,點頭:“謝皇上?!?p> 在眾人看來,這無疑是周云澈寵愛蘇元夕的表現(xiàn),神色各異。
“這皇上,都快把賢妃娘娘寵上天了,非但未怪罪,還許其一同坐在一處。同是受封,待遇卻千差萬別。昭儀娘娘,妹妹看著,都替您委屈。”陸離掩嘴笑道。
蘇南枝不悅:“陸答應(yīng),慎言!”
這陸離,對蘇元夕半分不敬,還試圖挑撥李惠與蘇元夕關(guān)系。要真讓她成功,蘇元夕處境就危險了。
“賢妃娘娘事出有因,故而遲來?;噬隙妓∧锬餆o罪了,陸答應(yīng)卻還在議論,是沒聽見么?還是覺得,自己的話比皇上更有用?”蘇南枝冷冷道。
陸離當(dāng)下白了臉:“妹妹沒這個意思?!?p> 蘇南枝冷哼。蘇元夕教得不錯,對付某些無聊的人,就得直接些才最有效。
陸離很是委屈:“麗美人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怎么敢和皇上相提并論?您可不能仗著賢妃娘娘撐腰,就欺負人吶?!?p> 蘇南枝正要駁斥,卻聽得李惠出聲:“陸答應(yīng),本宮勸你,閉上你的嘴。賢妃娘娘,不是你可以說道的。你一個答應(yīng),不尊稱賢妃娘娘,在麗美人面前不知尊卑公然自稱,誰教你的規(guī)矩?今日娘娘受封,本宮不想添晦氣,姑且算了。若再犯,那齊露之,就是你的下場。本宮一個昭儀,處置你一個答應(yīng),綽綽有余。”
李惠的話,徹底嚇住陸離,也徹底讓她安靜下來。
而蘇南枝,則是不解地看著李惠,剛才,顯然是在幫她,為什么?
忽見江漓從對面走來,蘇南枝笑著起身:“靜良人,身子如何了?”
江漓點頭:“好了,多謝麗美人掛念。”
蘇南枝搖頭:“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不多時,二人笑著,聊得甚歡。
“隱郡王呢?不來么?”周云澈看向周左澈。
周左澈很嫌棄地放下只嘗了一口的酒,皺眉:“他說隨后就到?!?p> 自那桃花釀下肚后,周云澈與周左澈對別的酒,就都下不了口。不過,知道那酒蘇元夕只有一壇,以及她事后的反應(yīng),也就沒好意思再要求她釀了。
待酒菜都上齊后,齊謙之才不緊不慢入內(nèi)。
依舊不行禮,只是點頭示意:“皇上?!?p> 周云澈顯然習(xí)慣了,點頭,示意他入座。
原本百無聊賴的周左澈,在見到冷冰冰的齊謙之后,瞬間機靈起來。挪近,與齊謙之坐一處。
周左澈喋喋不休,齊謙之未理會,冷淡地坐在位置上。周左澈也沒惱,厚著臉皮湊過去,齊謙之吃著菜,不理。
“郡王,反正位子夠大,本王與你一同,也好說話解悶不是?”
齊謙之依舊不理,但默許了周左澈的行為。不是他想允許,而是說了也沒用,不如不說,省口舌。
周左澈單手扣著下巴擱在案桌旁,笑指著齊謙之夾得最多次的山藥:“這個看著不錯。不過,本王忘了帶用具過來,也不好意思過去拿,你說,怎么辦?”
眼神的暗示,非常明顯。
又來了,日常耍潑。一個月下來,齊謙之都有些免疫了。
知道這人會沒完,齊謙之認命,夾了一片遞過去。
周左澈笑意深深地張口。
而原本淡然吃菜的蘇元夕,抬眸的瞬間,恰好瞧見齊謙之那一桌的情形,微睜大眼。
許是吃驚過度,穩(wěn)穩(wěn)夾著的豆子從中掉落,回了盤子。
而正欲夾菜的周云澈,注意到蘇元夕靜止的筷子與掉落的豆,抬頭,順著蘇元夕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看去,周云澈輕掩笑得燦爛的嘴角,頓了頓,才道:“郡王與他時常如此,你頭次見,習(xí)慣就好。”
蘇元夕微啟唇,欲言又止,半天,才憋出口氣:“時常?”
蘇元夕的樣子,仿佛被雷劈一樣,周云澈忍笑:“嗯……怎么說?一天之中,總有那么幾次。不過,多看幾次,也就習(xí)慣了。男風(fēng)……嗯,在周國,倒也是允許的。”
蘇元夕目瞪口呆,心中警鈴大作。
齊謙之要是知道蘇元夕想法,估計得掀桌。在他看來,很單純的動作,在某些人眼中,可不單純。
周云澈好整以暇地看著表情一臉微妙的蘇元夕:“男風(fēng)……額,正常?”
這可是倆爺們兒!一個,還是你馬上要選妃的弟弟!
周云澈笑著點頭:“正常,各國都有的。前些日子,據(jù)說齊國還有婚配了的。”
蘇元夕吸氣,好容易才緩過來:“是……嗎?”
竟然有這種事?是她蘇元夕窩在都城太久嗎?不是吧,古人……這么開明的?
蘇元夕皮笑道:“是臣妾孤陋寡聞了。可是,皇上,這大庭廣眾的,呃……怎么說?兩個皇親貴胄,不是很妥,而且……他們是不是……不太合適?”
“嗯?”周云澈先是愣住,繼而失笑:“只是夾菜,怎么不妥了?朕只是想起來,才提到男風(fēng)一事。怎么?難道賢妃誤會了什么?”
再看不出來周云澈是在戲弄她,她蘇元夕就是真傻了!
周云澈見人真惱了,這才收住,笑著搖頭。
蘇元夕冷著臉,可是抬頭的時候,卻見到周左澈懶懶靠在齊謙之肩頭,笑容滿面地搭著話。雖然齊謙之不怎么理,但確實是默許了,偶爾,還會應(yīng)兩句。
二人奇怪的姿勢,引來無數(shù)目光。
蘇元夕表情再次凝固,一臉抽搐地看著。齊謙之怎么從沒說過他和周左澈關(guān)系這么好了?
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有些沒眼看,蘇元夕一臉不知如何是好地捂住半邊臉。
這倆兒,看著不正常,太有問題了!不行!堂堂璇璣閣閣主,不能誤入歧途。她還等著人結(jié)婚,生個什么兒子女兒認她做干娘呢!
下邊的齊謙之和周左澈,可沒想過蘇元夕會有這種意識和想法。知道了,估計得瘋。
席間,除蘇元夕外,后宮妃嬪都不怎么動筷。原因心照不宣,自然是為天恩。
見時辰差不多了,蘇元夕才轉(zhuǎn)頭看向周云澈:“皇上,今日晚宴,各宮姐妹都準備了節(jié)目助興?;噬峡捎信d趣與諸位大臣一觀?”
所有的吃喝,都只是走個形式,往往,所以陰謀利益和重點,都是最后的歌舞。
周云澈輕點頭:“既如此,看看罷?!?p> 蘇元夕接過秋風(fēng)呈上的名冊緩緩站立:“本宮宴會的諸多事宜,有勞德妃安排了?!?p> 秦安然臉色白了片刻,勉強笑道:“能為皇上分憂,為賢妃娘娘造福,是本宮之幸?!?p> 蘇元夕的言下之意,便是告訴眾嬪妃,這些都是秦安然搞的鬼。事后,想必她秦安,也有一段時日不太平。
一句話,就為秦安然埋了仇恨。這秦安然開口,多是算計她蘇元夕。既然有機會,便不如利用了,讓她也嘗嘗滋味兒。
并未與秦安然多做口舌,蘇元夕打開名冊:“共有十一個表演,本宮會按著順序報。還請各位,在被叫名之后,好生作準備。這第一個要表演的,是,安昭儀?!?p> 合上冊子,蘇元夕對李惠笑道:“很期待?!?p> 李惠聽言,對蘇元夕微微一笑,便帶著連兒下去準備。
蘇元夕放下冊子,回頭重新跪坐在周云澈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