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男,好巧?。 痹诮履谢秀遍g,廖書恒已經(jīng)伸手擋住了即將關(guān)閉的電梯門,微笑著招呼江新男,“干嘛站著發(fā)愣?還不快進來?!?p> 在廖書恒的催促下,江新男方才進了電梯間。她拘謹?shù)卣驹陔娞菀唤?,向廖書恒和唐美靜微微點頭致意:“廖校長好,唐老師好?!?p> 突然被江新男稱呼“廖校長”,廖書恒的表情有些微妙,她一直稱呼他“師哥”的,此刻看她卻是一臉生分的表情。
畢竟經(jīng)歷過蘇湜的搗亂,雖然最終大家說白了,可是卻反倒心虛起來,三人行必有我?guī)煹碾娞蓍g里,江新男能做的就是使勁蜷縮在角落里,以示避嫌。
他們夫妻倆從樓上下來,是家住這里,還是來這里拜訪親友?
江新男心里暗自揆度,不經(jīng)意抬頭瞥見唐美靜眼角依稀有淚痕,臉色也不愉快。江新男心下不安,擔心唐美靜是不是在給自己甩臉色,畢竟是廖書恒的妻子,對于丈夫的緋聞女友,心里有芥蒂也屬正常。雖然她曾經(jīng)稱相信他倆的清白,但到底信了沒有未可知。
在江新男胡思亂想間,電梯抵達一層,“?!钡囊宦曤娞蓍T開了,江新男向廖書恒和唐美靜微微鞠了個躬,便飛也似地逃出了電梯間。
江新男一路狂奔到小區(qū)里方才停下腳步喘氣。
小區(qū)空地上飄滿綠植的氣息,讓冬天的夜顯得更加清冷。
江新男還沒呼吸兩口新鮮空氣,廖書恒便追了過來。
“新男!”他喊她。
江新男一驚,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過身去,僵硬著表情,說道:“廖校長,您有什么事嗎?”
江新男的目光越過廖書恒,看到不遠處樓下,唐美靜正站在那里看向他們這邊,這令江新男越發(fā)不安。
“新男,征得唐老師同意,我還是過來跟你說一聲,蘇湜那件事都過去了,我和唐老師都沒什么的,你心里也不要有負擔。”
廖書恒專門過來安撫她,還是征得了唐美靜的同意,這讓江新男有些意想不到。
這對夫妻看起來真是好人。
“廖校長,唐老師她今天……”
“首先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喊我一聲‘師哥’吧,然后,唐老師吧,她今天臉色差不是因為你,真的?!?p> 那是因為什么?
話到嘴邊,江新男咽住了,這樣的問話有點越矩,他們說起來并不是很熟。
廖書恒如此真誠,江新男也不好矯情了,她向廖書恒微微鞠了個躬,說道:“師哥,我知道了,我沒事,我先走了,給您和唐老師添麻煩了。”
看著江新男的背影,廖書恒皺起眉頭,心上壓了些沉重的石頭。這個女孩子渾身上下都布滿愁云,她這個年紀原本該是天真爛漫的模樣啊。
看著江新男走遠了,廖書恒方才折回身子慢慢向唐美靜走去,唐美靜也正向他走來,二人在一棵冬青樹下站定了。
四目相對,唐美靜的眼淚又一次流下來。
廖書恒嘆口氣,伸手要去給唐美靜拭淚,卻被唐美靜躲開了。
“美靜,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绷螘銕е敢庹f道。
唐美靜卻說:“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
“美靜,你別這么說,你也不想的,那些都不是你的錯?!?p> 廖書恒伸手想給妻子一個擁抱,唐美靜卻后退一步,鄭重向他說道:“書恒,我們分開吧。”
廖書恒的手僵在半空,眼睛里盛滿震驚,他啞聲問道:“美靜,你說的‘分開’是什么意思???”
唐美靜抽泣了一下,伸手給自己擦干了眼淚,為廖書恒使勁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就是離婚啊?!?p> “離婚”二字從唐美靜口中說出,輕如鴻毛,聽在廖書恒耳朵里卻重如泰山。
“美靜,你胡說什么呢?”廖書恒不悅,語氣帶著責(zé)備,他收回自己無處安放的手,最終也只能抓抓頭皮,“美靜,我知道你晚上心情不好,好了,我們不開玩笑了,我請你去吃夜宵,好嗎?”
“我是認真的?!碧泼漓o使勁微笑著,睫毛上卻已經(jīng)潮濕一片。
“美靜,你最喜歡去‘綠野仙蹤’吃麻辣青蟹……”
“我沒胃口!”
“那我們?nèi)ァ攀哦取詿?,那里的生蠔……?p> “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不配吃好東西!”唐美靜失控地喊起來,喊聲令廖書恒安靜下來,他呆在夜風(fēng)里像一棵榆木。
唐美靜卻繼續(xù)激動著,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成串成串灑落:“這是你的媽媽我的婆婆剛才在全家聚餐的飯桌上對我說的話,你也在場,你也親耳聽到,你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還是你根本對我的痛苦視而不見,你是一個男人,一個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媽寶,所以對一個女人的痛苦根本就無法感同身受?”
美靜的眼淚那么多,那么絕望,就像漫空的星子,又冷又孤獨。無論哪一顆星星都不能溫暖另一顆星星。
美靜捧著自己的胸口痛苦不堪,那里,心臟正碎成一片片。就在剛才,她說出“離婚”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心就被拋入萬丈深淵,粉碎成灰。
“美靜,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绷螘阕呱锨跋胍獡肀漓o,美靜劇烈掙扎著,但最終拗不過廖書恒的力氣,被他箍進懷里。
丈夫的懷抱是踏實的,丈夫的心血也是熱騰騰的。美靜在廖書恒懷里哭成一條狗。
廖書恒的眼淚也涌上了眼眶,他在唐美靜耳邊說道:“美靜,以后,我們再也不來了,再也不來了?!?p> 他們做了房貸,為父母買了舒適的套房,就是為了讓他們從農(nóng)村到縣城安享晚年,可是關(guān)于孩子的問題,卻讓他們和父母的關(guān)系一次次緊張。
他和美靜始于美好的大學(xué)戀情,步入工作崗位后,兩人先是忍受異地之戀,最終排除萬難走到了一起。然而婚姻卻不是童話里王子與公主舉行了婚禮便抵達幸福的結(jié)局,而是坐上另一艘船去往另一個未可知的未來。在這艘船上,他和美靜遭遇了意外的閃電——美靜不能生。
在他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美靜曾經(jīng)懷孕過,可是婆婆卻認為那不是他們要孩子的最佳時機,于是在婆婆的堅持下,美靜去醫(yī)院做了人\流手術(shù)。不曾想,這次手術(shù)竟讓美靜再也不能生育。
因為第一次人\流手術(shù)引發(fā)的并發(fā)癥,美靜的一邊輸\卵\管嚴重堵塞,另一邊也有炎\癥。只是這個病癥是在很多年后才查出來的。在公婆的催促下,美靜去大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切了嚴重堵塞的那邊輸\卵\管,另一邊也做了通管手術(shù),只是依然遲遲沒有懷孕。
離婚這個話題,公婆在廖書恒跟前旁敲側(cè)擊明示暗示過無數(shù)次,都被廖書恒擋了回來。公婆自此專門給美靜臉色看,像今晚的家庭聚餐,美靜是懷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參加的,而飯桌上的一頓羞辱在所難免,美靜是再也受不住了。
起先在公婆家,美靜只能將眼淚往肚子里吞,此刻在丈夫的懷抱里,美靜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嚎啕大哭。
“離婚!離婚!離婚!我真是受夠了?!彼化B連聲說著。
廖書恒緊緊抱住她,企圖壓住她顫抖的身軀,他說道:“還有辦法的,還有辦法的,美靜,我們可以去做試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