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瑩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于一個陌生的屋子里,桌椅板凳全都是最普通的,門窗甚至連漆都沒有刷,木質的墻上則滿是陳年的霉斑。
雖然四周很簡陋,但墻角的爐子卻燒得正旺,她所躺的木床鋪了好幾層柔軟的獸皮,身上也蓋著厚毛毯,所以她感覺很溫暖,甚至有些舒服。
她開始回憶自己究竟經歷了什么,當她將一切都想起來,正感到后怕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穿著白色毛裘大衣的年輕文士,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碗走了進來。
黃瑩想要坐起來卻覺得渾身乏力,她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將身子努力向后縮,瞪著滿是驚慌的眼睛問道:“你是誰?”
裴鏡云擺擺手道:“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是我把你從伊水里救起來的?!彼[起眼睛微笑,顯得人畜無害。
黃瑩松了口氣,但也沒放松警惕:“原來是你救了我,多謝!我叫黃瑩,是嵩山派的弟子,不知恩人姓名?”
“在下裴鏡云?!迸徵R云將碗端到黃瑩面前說道:“你身上有傷,又在水中受了寒,這些藥湯能幫你恢復氣力?!?p> 黃瑩點點頭,但當她想要努力坐起來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與記憶中的不同,而此時裴鏡云又想要伸手來扶她,頓時嚇得她尖叫:“呀!別碰我!”
裴鏡云一驚,趕緊向后退了一步,還好他的手很穩(wěn),才沒讓湯藥灑出來。
黃瑩質問道:“是你幫我換的衣服?”
裴鏡云趕忙解釋道:“你衣服已全都濕透了,天氣又很冷,若不幫你換衣服只怕會得重病,我也是無奈之舉!但我可以發(fā)誓,絕對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黃瑩也知裴鏡云是好意,但她卻還是羞得滿面通紅,不禁低下頭,沉默不語。
她的臉上泛起紅暈,宛如臘月寒梅,而她本就生得極美,此時又顯出嬌羞姿態(tài),只覺得更是容貌絕麗,勝似畫中仙子,讓人挪不開眼睛,卻又不敢逼視。
裴鏡云已有些呆了,他所見過的漂亮女人不少,但從未有一個能讓他如此心神蕩漾,即便是他之前將黃瑩救起,甚至是幫她換衣服時也未曾有過這般血沖上腦的感覺,趕緊運功壓制體內躁動,恢復了平靜。
“再等下去只怕湯藥要涼了?!迸徵R云率先打破沉默:“你自己能坐起來嗎?”
黃瑩抬起頭來看裴鏡云,只覺他眉清目秀甚是順眼,心里不自覺便如小鹿亂撞,隨即又低下頭去,細聲道:“勞煩你扶我一把......”
裴鏡云伸手將黃瑩扶起,剛坐在床邊想用勺子去喂她,忽覺不妥又立刻站起來,將碗遞給她,問道:“你能自己喝嗎?”
黃瑩點點頭,羞紅著臉接過碗自己喝起湯藥,而此時裴鏡云則已經退到了一邊,待得她喝完湯藥之后又才過來將碗拿走。
又是許久的沉默,只有柴火在火爐中劈啪作響。
這次是黃瑩先開口:“這是哪里?我昏睡了多久?”
裴鏡云答道:“這里是伊水附近山中的獵人小屋,你已睡了整整兩日?!?p> 黃瑩道:“那么今天已是初三了。”
裴鏡云點點頭,眼神一直在黃瑩與火爐之間飄忽不定:“是初三的晚上?!?p> 黃瑩想了想,說道:“我失蹤了兩天,師父與師兄弟一定急壞了,我得趕回嵩山。”
裴鏡云道:“你受的內傷不輕,又在水中受了寒,不能隨意下床走動,若你相信我,我愿替你去嵩山送信?!?p> 黃瑩問道:“我隨身的東西何在?”
裴鏡云起身走出門外,過了一會再走進來時抱著一疊已洗干凈的衣裙與一些女兒家的隨身物品。
黃瑩拿起一塊雕有云紋的和田暖玉交給裴鏡云道:“這是我自小便帶在身的玉佩,你交給嵩山派的人,讓他們派人來接我?!?p> 裴鏡云收下玉佩,說道:“放心我明早就出發(fā),話說你是如何落入水中的?”
黃瑩嘆氣道:“我是被人打入水中的?!?p> 裴鏡云問道:“哦?何人?”
黃瑩道:“大年初一時,我與幾位同門一起去往西京市集,我們約定了時間與地點會合,便分頭去逛,正當我逛時卻遇見了一個登徒子,他向我搭訕不成,便悻悻走了,后來我逛累了便在一家茶鋪歇息喝茶,豈知茶中被人下了迷藥,待得我醒來時便在一間頗為雅致的房間里?!?p> 裴鏡云道:“想必是那個登徒子給你下的藥?!?p> 黃瑩點頭道:“沒錯,就是那個登徒子下的藥,不過還好他下的藥不夠,使得我提前醒來,所以當他來到的時候,我已恢復了一些行動能力?!?p> 裴鏡云下意識松了口氣,問道:“然后呢?”
黃瑩繼續(xù)說道:“然后我便與他在房間里打了起來,還好他的武功很差勁,我才未被他侮辱,但也因迷藥未散的原因與他掙扎了許久,后來我被他推倒在地,正好發(fā)現(xiàn)我的劍落在旁邊,所以我便一劍將他刺死了。”說時還俏皮的眨了眨眼,并對裴鏡云做了個劍刺的動作。
裴鏡云拍手道:“殺得好,所有企圖淫辱女子之人都該死!不過你又是怎么落入伊水中的?”
黃瑩道:“殺了那人之后,我便運功逼出體內殘余的迷藥,直到日落時分我才將藥性完全逼出,而我與同門約定的時間是申時初,所以便急忙離開了那院子,往約定的地點趕去,豈知我才出門,便遇到了一個高手攔路,對方武功極高,我根本不是對手,而我那些同門武功尚不如我,所以不把他們卷入其中,我只能匆忙逃竄出城,而他一直追著我到伊水旁,最終我不敵他,不但被他搶了劍,還被他一掌打落河中?!?p> 裴鏡云道:“那高手你之前可曾見過?”
黃瑩搖頭道:“不曾?!?p> 裴鏡云道:“如果他是那登徒子的人,完全可以在你殺人時出手,可他不但沒有出手,反而一直等在門外,不但要殺你,而且還搶走了你的劍。”
黃瑩難過道:“那柄劍名為玉女劍,是我?guī)煾冈谖胰ツ晔藲q生日時傳給我的,只恨我本事不夠,保不住劍......”
裴鏡云挑眉道:“哦?你是嵩山派掌門謝云劍的徒弟?她竟將佩劍傳于你,想必對你極為器重!”
黃瑩打量裴鏡云一眼,說道:“想不到你一個書生,竟也知道江湖之事?!?p> 裴鏡云笑道:“我雖讀過幾年書,卻也練過幾年武,況且在下志愿寫一本記錄江湖諸事的書籍,又怎能不知各門各派的事情呢?我不但知道你們嵩山派有一柄玉女劍,還知道有一柄金童劍,這兩柄劍又有一套共練的劍法,招數精妙,威力無比,可稱為當世一絕!”
黃瑩笑道:“原來如此,那你可知金童劍在誰的手上?”
裴鏡云道:“嵩山派掌門謝云劍擅使雙劍,她雖是個女子,但劍法卓絕,使河南群雄無不佩服,是為一代巾幗豪杰!而她的大弟子盧疆,深得其真?zhèn)?,一手‘太室二十四劍’早已爐火純青,且自創(chuàng)有一套‘飛鵬劍法’,而謝掌門也在六年前將金童劍傳給了盧疆,又因金童劍在揮舞時會泛出金光,所以江湖中人便給盧疆起了個‘金鵬劍客’的綽號。”
黃瑩點頭道:“不錯,金童劍已是我大師兄的佩劍。”
裴鏡云低語喃喃道:“金童玉女,本就是一對......”
黃瑩問道:“我沒聽清,你說什么?”
裴鏡云起身微笑道:“沒什么,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便啟程去嵩山傳話,不出意外的話,你明天就會有人來接你了?!闭f罷轉身走向門外。
黃瑩見他要走,忙道:“你要去哪?”
裴鏡云道:“去外屋?!?p> 黃瑩道:“我才剛睡醒,你若不困的話可否陪我說說話?”
裴鏡云道:“你就這么信任我?”
黃瑩笑道:“你若想對我不軌,早就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xiàn)在呢?”
裴鏡云見到她的笑容,便忍不住走了回來,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問道:“你想說什么?”
黃瑩想了想,說道:“你救我的時候應該是夜晚,大晚上的你怎么一個人在河邊?難不成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一時想不開?卻不料還未來得及跳河,便先看到了我?”
裴鏡云忍不住笑道:“多虧你想得出來,那就權當是吧!”
黃瑩又道:“你說你要寫一部關于江湖諸事的書,現(xiàn)在寫得如何了?”
裴鏡云道:“這部書涵蓋整個江湖近百年來所發(fā)生的大小事,各色江湖人士的武學淵源與獨門技藝,又有拳掌、各類兵器、醫(yī)毒、內外功法等名錄記載,我已寫了自己所知的部分,剩下的便得親自去尋去看?!?p> 黃瑩好奇道:“那你可否跟我說上一些?”
裴鏡云點頭微笑:“有何不可?”他將椅子搬到床邊,開始說起書中的各種江湖軼事。
只見黃瑩聽得仔細,時而拍手叫好,時而抿嘴一笑,仿佛春風拂過,比火爐散發(fā)出的溫度還要溫暖幾分,整個屋子似乎在這一刻變亮了不少。
此時此刻,她整個人在裴鏡云的眼里是發(fā)著光的,就像黑暗中的螢火蟲,像夜空中唯一閃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