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宋瑜有些不敢相認(rèn),她很不想叫他曹郁,甚至不想承認(rèn)他就是那個迦律寺的小和尚。曹郁聞聲轉(zhuǎn)過頭來,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純真??此荒樖柽h(yuǎn)的模樣,頓時眼底全是委屈之色?!按饝?yīng)我,從現(xiàn)在起你只能信我?!?p> 宋瑜一看他委屈的模樣馬上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就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昂煤煤?,聽你的,聽你的。咱們先回去吧!”
“不,不回去,我要帶你走!”他收起委屈突然異常堅定起來,眼神中甚至帶了絲絲恨意?!拔也幌矚g里,不喜歡這種勾心斗角的日子,不喜歡看父親和叔叔之間的爭斗。我更加不喜歡你深陷其中,我不喜歡這里的一切!”
宋瑜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人,果然還是個孩子,不喜歡的就想逃離嗎?有些事不是逃就可以解決的?。?p> “工廠的事是你父親交給我的,我必須去完成!何況我的家人......”
“監(jiān)視你家的人我會搞定,絕不讓他們有一點事。蔡允我去查了,李揚(yáng)我也去見了,他們一個失去了姐姐,一個現(xiàn)在只能靠裝瘋活命。我沒有直接的證據(jù),但是我知道,只要你留在我父親身邊,如果不是變成蔡允,就是變成李揚(yáng)!”
她不敢相信,這段時間他真的四處奔走去調(diào)查這些事了,而這么多駭人聽聞的話從他的嘴里說出來,實在讓人心疼。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一年前他還在山中無憂無慮的吃齋念佛,如今被迫面對這么多污濁的事實,他怎能不想逃。
見她若有所思似有動搖,曹郁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我的人都是老爺子給我的,你還不明白嗎?”宋瑜終于回過味來,腦子里靈光一閃仿佛抓住了什么卻又什么都沒有。
“我的家人,你真的可以保全他們?”宋瑜最擔(dān)心的還是自己的家人,只要他們沒事,自己巴不得趕緊從這件事里抽身,誰也不想幫。
“我保證?!辈苡艨粗难劬?,鄭重其事的說到:“我保證他們不會有事,我用我的性命保證。你留在這里多一天,你的家人反而多一分危險。二叔正在緊要關(guān)頭顧不上你,你越是和父親走得近他才越是需要你,才會用你的家人來牽制你。不如趁早離開,我自會讓人護(hù)住你的家人,待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們再回來。”
其實他說的沒錯,如果一開始自己不要愚蠢的想著利用曹益來反擊曹瀛,而是把自己變成一顆廢子,說不定曹瀛早就一腳踹開她給她自由了。只怪自己當(dāng)初喜歡他,發(fā)現(xiàn)他只是利用自己后就腦子發(fā)熱一心只想著報復(fù)。誰知道自己一步錯步步錯越陷越深,既不能掌控局勢反戈一擊,反而還給了曹瀛更多利用自己的機(jī)會。說到底還是自己過于渺小,在這場斗爭中完全沒有認(rèn)清自己的位置。作為眾多棋子中的一枚,卻妄想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妄圖影響整個棋盤,實在是太蠢,太自信了。
“好,我跟你走?!?p> 她真的累了,這一年多來被背叛,利用,輿論甚至被綁架差點丟了性命。這里,到底還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戀的?難道還要繼續(xù)留下當(dāng)小丑出賣自己嗎?如果離開是一種解決方法,那又何嘗不可。
“我們?nèi)ツ模俊?p> “瑞士?!?p> 半個月后。
曹郁在西庸古堡附近租了一幢房子,這里靠近拉沃葡萄園梯田,風(fēng)景十分愜意。拉沃葡萄園梯田起于蒙特勒南部的西庸古堡,沿日內(nèi)瓦湖北岸向南綿延約40公里,直至沃州中部的洛桑東郊,包括村舍與湖水之間的山腰斜坡。
這里面向日內(nèi)瓦湖,湖邊的微風(fēng)吹來時還帶著葡萄清新的味道,風(fēng)景宜人,美不勝收。他們來這里已經(jīng)半個月了,宋瑜每天早早的起床,然后和Luca跑出去玩?,F(xiàn)在正是釀葡萄酒的季節(jié),她每天都會和Luca去梯田幫忙摘葡萄。
Luca只有13歲,父母都是在葡萄園里工作的工人。雖然年紀(jì)不大,但是Luca很懂事,放學(xué)后總是幫著父母勞作。兩個弟弟太調(diào)皮,她很煩他們。自打宋瑜和曹郁來了她很開心,這兩個溫和有禮的中國人給她的生活帶來了許多不一樣的色彩。
她今天穿的是深綠色的背心和白色的長裙,金色的卷發(fā)下一雙圓圓的棕色眼睛,一手提溜著一個大大的藤條籃子,噔噔噔的沿著公路跑上來來找宋瑜。籃子是拿來裝葡萄的,大到可以裝半個宋瑜了。
“早!我們走吧!宋!”
Luca笑起來太陽光了,也許是因為過得幸福,所以她的笑容總是那么單純動人。梯田。顧名思義就像樓梯一般,很寬很長。兩個女孩子特意挑了個離大人們遠(yuǎn)一些的地方,好說悄悄話。清晨的陽光撒在滿是露珠帶著白霜的葡萄串上,晶瑩剔透十分誘人。
宋瑜自己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株美人指,不知道這時候弟弟是不是坐在石桌上吃著母親親手洗的葡萄呢?宋瑜摘幾串就趁機(jī)塞一個到嘴里,挑的都是最紅,最大的偷吃。只有在此刻,她才覺得自己在做想做的事,無拘無束。
“宋,你的男朋友很年輕。”
Luca一直很好奇曹郁,奈何他又不愛出門,跟他打招呼也只是禮貌的點點頭而已。她嘗試過約他們?nèi)ド嚼铽C山雞,但是他似乎對上山有些忌諱,最終都是宋瑜陪她去他才跟上的。
宋瑜一顆葡萄剛?cè)舆M(jìn)嘴,說話有些含含糊糊的:“唔?他可不是我男朋友,我比他大很多呢,算是他的姐姐吧!”她絕不認(rèn)可之前在王家曹郁叫自己阿姨的事!Luca的圓眼睛亮了亮,她這樣猜測過,但是又不敢確定。女人的直覺總是很準(zhǔn)確,她見過曹郁看向宋瑜時的眼神,就像自己的姐夫看著姐姐那樣。
“那你們會在這里待多久?會走嗎?”Luca小心翼翼的問,他們來了這么久了,一般來旅游的人不管住多久總會離開的。宋瑜看著大片碧綠的葉子后面,Luca臉頰微紅眼神哀傷,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哦?你喜歡他?”
宋瑜毫不客氣的指出來,Luca的臉馬上變得比葡萄串還紅了?!安徊徊唬抑皇遣幌肽阕撸覜]有,我...”宋瑜抬頭望向那棟房子,哈哈!臭小子,在異國他鄉(xiāng)也能惹上情債!
“我可以幫你??!我們中國有句話叫:霸王硬上弓,你聽過嗎?”這話用英語翻譯其實很晦澀,何況Luca英文也不太好,本來交流起來就有些生澀,這下更聽不懂了?!笆裁垂??他喜歡這個?”Luca天真的歪著頭,完全聽不明白。
“哎呀傻瓜啊,我是說敲暈他,直接上!”這下Luca聽懂了,臉色驟變連連擺手,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宋瑜。宋瑜又挑了一顆大大的葡萄,在衣襟上蹭蹭,扔進(jìn)嘴里。看著Luca被自己嚇傻的模樣,噗嗤一聲笑出來了。Luca這才知道自己被戲弄了,抓起一把葉子扔到她膝蓋上?!澳氵@個壞女人!”宋瑜不甘示弱,也薅了一把葉子就往她臉上糊,嘴上還要打趣她:“看看你臉都紅了,快蓋上吧寶貝兒!”
二人開始打鬧,尖叫聲和嬉笑聲響徹整個梯田。隔著幾條梯田遠(yuǎn),Luca的母親直起身來扯著嗓子對著她們喊了幾句。仿佛是德語,宋瑜完全聽不懂,Luca卻趕緊捂住了嘴。宋瑜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話了,連忙也住了嘴不再玩耍。忍了一會二人又開始小幅度的打鬧起來,差點踩壞了藤蔓。
河邊的微風(fēng)仿佛精靈順著漣漪而來,躍上山丘,帶著青草的味道刮過宋瑜的鼻尖。Luca金色的頭發(fā)隨著風(fēng)凌亂的飛舞,她拽了宋瑜一把,二人拎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拇蠡@子往大路上的卡車那邊跑去。曹郁站在二樓的陽臺,手上還拿著剛掛斷電話。他怔怔的看著二人奔跑的身影,那撲面而來的風(fēng)中仿佛還帶著宋瑜身上的梔子花香,他垂了眼,手不由自主的捏緊欄桿。
午飯時分宋瑜才頂著滿頭大汗回來了,手里還拎著一袋子zopf,是Luca給她的,她說是周末最適合吃這個。“小和尚,我給你帶東西啦!不過是Luca給我的,哈哈哈!”zopf其實就是一種面包,她不愛吃這些面食就拿回來犒勞曹郁了。
曹郁在廚房聽見她回來了,放下手里的刀洗洗手又拿了毛巾走過來給她擦汗。宋瑜剛放下東西,見他伸手下意識的躲了一下,順手接過毛巾自己擦起來。曹郁眼神閃爍,似有一絲隱忍,不過一瞬又恢復(fù)了平靜笑著問她:“今天玩得開心嗎?”宋瑜樂呵呵的說開心,隨后沖進(jìn)廚房去看他今天做什么。
“喲!你還會做肉餡餅?”宋瑜剛跑進(jìn)去就傳出一聲驚呼,肉餡餅是一種圓形的肉餅,它可以有各種不同風(fēng)味的餡,如蘑菇和肉與奶油沙司一起,一般是就著米飯和豆子吃的?!斑€有香腸沙拉,嗯!”宋瑜滿意的點著頭仿佛來視察的領(lǐng)導(dǎo)。雖然不習(xí)慣這里的飲食,但是她也得肯定小和尚的付出才是。
曹郁跟進(jìn)來無奈的輕輕拉開她,怕她弄臟了衣服?!澳闳ネ饷?,這里我還沒收拾完呢!”宋瑜一邊走一邊回頭:“放點辣醬??!還有我不吃奶油的,發(fā)胖!”曹郁搖搖頭,一介佛學(xué)大師(雖然是自封的),堂堂曹家金貴的小少爺,還俗后竟然淪為廚子!還得給她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唉,自找的,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