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默,是一個從小品學兼優(yōu),從來沒給別人添過麻煩的好男人。小學到高中的那段時間,在別人眼里,我應該是屬于那種埋頭學習的悶聲書呆,而我的成績也沒有辜負別人對我的評價,在年級第一的寶座上坐得穩(wěn)穩(wěn)當當。
不過那是以前,只是在高中生活結束之前的我的人生,從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走進大學報道的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就走上了一條和別人預想的不同的道路。或許還要在更早之前,這條軌跡就已經(jīng)和我的人生交匯,只不過是一直沒有察覺,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現(xiàn)在的我就是一個優(yōu)秀的,純粹的,具有獨立人格的,宅男而已。
按照時間來看,我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要升上大學二年級,不過我的學分和績點估計,不對,絕對還是零蛋。畢竟大學報道那天結束后,我就沒再走進過那個,人們眼中優(yōu)秀到了極點的所謂的高校。據(jù)說從這所學校畢業(yè)的學生就業(yè)率達到了令人羨慕的不可思議的100%,當然能考進其中的也無一不是自己高中頂尖的學生。就比如說……還是算了。至于為什么會有那么高的就業(yè)率,主要就是因為學生在這里學習的過程中,以優(yōu)勝劣汰的方式,每年都會勸退一部分無所事事的墮落生,一整年沒露過面的我,自然是要位列今年的榜首。
啊,?。〗K于要結束這無聊的大學生活了!
我刷牙洗臉完畢后,久違地感受到陽光的炙熱。
好熱!真不想去。
明明夏天都已經(jīng)過去了,九月的太陽竟然比盛夏還要毒辣,有些后悔決定出門了。
實際上勸退名單上的人一般都不會參加第二學年的開學典禮,這怎么說都是丟人的事。不過對我來說就不一樣,都到最后的結局了,怎么能少了我這個主角。
天氣很熱,一年沒有見光的皮膚有些禁不住曬,我換了一身連帽的運動服重新出門。雖然這身打扮在人群中實在有些顯眼,不過比起第二天身上火燒般的疼痛,還是忍受一下不時投來的視線比較合算。說起來,糾纏自己多年的社恐癥狀好像減輕了不少,感受著眾多怪異的目光也只不過是汗毛直立。
“呃……我的講話完了?!?p> 真是搞不懂,都大學了,還要像高中一樣,在開學典禮上聽學校高層叨叨叨,天知道這個學校有幾個院長!自己能全部熬過來真是很給力了。
“下面是開學式最后一項,請大川校長公布上個學年的勸退生名單。”
“咳!”幾乎是上位者發(fā)言的必然步驟,“下面公布退學名單——”
要來了!要來了!
到了大會的最后,終于迎來期待已久的項目,我緊張到開始全神貫注,身體微微前傾,激動的神情讓身邊的學生做出了理解不能的反應。
“余咒人……”
誒?
第一居然被人搶了,難道還有比我更過分的行為?而且……宇宙人?這家伙不會是外太空來的吧?
不過算了,退學名單上排在第一的確有些丟臉,歷史上被人記住的基本都是走在最前面的第一人,什么睜眼看世界第一人啊,農(nóng)民起義第一人的,我還不想流傳千古。
普通一點,排在中間最好了。我豎起耳朵,不想因為一時疏忽錯過自己的名字。
“……泰空仁?!?p> “以上就是上學年退學生的名單,在這里還是要提醒一下,不要以為自己考上好的大學就萬事大吉……”
校長還在臺上滔滔不絕,席上的學生開始騷動,冗長的講話終于即將結束。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啦!
啊咧!啊咧咧?是我聽漏了嗎?為什么到最后都沒我的名字,難道去年過分的人太多,把自己從名單上踢了下來?
我就想問一句,你爺爺奶奶是不是高興壞了?
懷揣著一萬只草泥馬,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只記得大會在校長的“希望本學年的退學生人數(shù)能比去年更少”的鼓勵中終于落幕。
我感覺現(xiàn)在的心情就像幾個月前從無限下墜在深淵的噩夢里驚醒一樣,就好像自己不是活在這個世界一樣。納尼?這是要干啥子?難道是一年沒有見面,連學校的系統(tǒng)都把我給忘了嗎?
放在桌上的手機的鈴聲把我逐漸放飛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
“默先生嗎?有你的快遞?!?p> 快遞?我最近有買過東西嗎?
“稍等,我馬上出來?!?p> 雖然記不起來,但總之還是不能讓送貨小哥等太久,我用簡短的語言做出回復。
什么都能拖,唯獨取快遞不能懈怠,不然因此放跑了小哥又要讓自己多費半天神。
收到的包裹上沒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忍住了這種奇怪的包裹就讓它在垃圾桶里呆一輩子吧的想法,包裝在我的手里撕開了口子。這或許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未來的日子里我不止一次地這樣感嘆。
包裹的最上面是一張普通的信封。
哇!這還真是能省則省,學到了,學到了。
撕開這封不正不經(jīng)的信封,里面是一張同樣外表普通的手寫信紙,只不過信紙右下角的紅印讓我有些大腦發(fā)懵。
這不是校長的刻章嗎?
實在是有些不明所以,我快速瀏覽了一邊信的內(nèi)容,大致的意思就是:
鑒于你大學以前成績優(yōu)異,表現(xiàn)出色,雖然在大一期間稍微有些懈怠,但學校還是予以諒解,決定再給一次機會。上一學年的事情就當做沒有發(fā)生過,重新從一年級開始就讀。
信的最后就是一些鼓勵,希望自己這個學年做得能比之前更好。
這是后門吧?
眼前仿佛有一扇紅果果金燦燦的大門向我打開。
就算包庇也不能這樣?。∩晕⒂悬c懈???我都一年沒去過學校了,連續(xù)兩學期科科紅燈,這讓那些因為掛科數(shù)超標退學的同志們情何以堪。
放棄揣測校長這高深莫測的行為的理由,我把信紙放在桌上,打開了原先放在信封下的小盒,收納在里面的,是一個黑色水晶花瓣的吊墜。
這下似乎有點明白校長的意思了。令人窒息的想法在我的腦海翻騰。
潛……潛……潛個鬼??!
盒子在我手中以足夠掀起殘影的速度飛了出去,我把視線投向包裹底部——
還剩下一張便簽,上面筆走龍蛇地寫著一行小字。是什么呢?看不清楚,我只好把腦袋湊近。
“??!”
講真不是我不能忍,這感覺就像是用針扎眼睛,眼球都要爆掉了!
一瞬間,金光炸開,似曾相識的痛楚從我的眼睛傳到大腦,眼里只剩下發(fā)出亮光的幾個大字——你快樂嗎?
勒馬?勒馬你馬勒戈壁!
真的開心不起來啊,眼淚不能控制地就從眼角流了出來。
我到底是怎么了?痛到哭出來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吧?
不過不用偽裝的吧,反正你都已經(jīng)看光我的丑態(tài)了。
可以的吧……十三?
紗霧遮住的記憶開始蘇醒,幾個月前噩夢中的場景在腦海里一幕幕浮現(xiàn)。
……十三。
半個月后。
沒想到大學的教室這么大,這是我一周前第一次踏進大學教室腦海里發(fā)出的感嘆。
因為可能看不清黑板上的板書,我特意配了副眼鏡,感覺自己多出了些儒雅的氣質(zhì)。不過怎么就沒有小迷妹來看我呢?真是遺憾。
我扶了扶快要從鼻尖滑落的鏡框。這時候不是應該有一群癡情的小迷妹在一邊發(fā)出花癡的尖叫嗎?現(xiàn)在的女生怎么都那么冷淡。
一個星期來,我都在這個教室里自習,反正用得上的教材在去年就已經(jīng)到手了。不過今天稍微有些不一樣,作為一個已經(jīng)入學一年的大一老生,為了響應校長的包庇,時隔一年,我又要踏入新生入學大會的大劇院。作為把唯一變成唯二的特殊新生代表,我要在那個無聊大會上發(fā)表一份準備一周的無聊演講。
在校內(nèi)廣播的新生引導中,我把課本塞進書包。
明明是一所封閉式的無聊高校,簡直就和高中沒什么兩樣,甚至還要更加嚴苛,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繼地想要踏進這座學校的大門。我坐在劇院的第一排,扭頭向后打量來來往往快把偌大的大劇院坐滿的新生。
難道就為了那表面上的100%就業(yè)?無聊至極。
頓時感到索然無味,我在自己的坐席上閉上眼睛。
“喂!傳說中神的饋贈就是這破玩意兒?”還記得是自己得寸進尺,在神面前喋喋不休,“而且為什么給我的還是黑色的,怎么也應該把我的本命給我吧?”
我看著飄在松鼠爪中的黑色花瓣,百思不得其解。
“或者……白色也行啊。”我小小地在心里默念一句。
“啊……這個嘛?!彼墒髢勺ι舷麓陝?,如同被抓到小辮子的無措模樣,“其實這就是你的本命。”
“黑色不是……”
“所以說!這是一點小失誤……我好像帶錯人了,本來要來這個世界的不是你?!?p> ……
聰明如我,還真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好吧,經(jīng)過漫長的反射,我還是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你是說其實我想錯了,我不是灰色而是和你一樣的黑色,更重要的是……我來到這個世界沒手機玩沒電腦看不能躲在被子里睡覺還要忍饑挨餓又一次次被尸體嚇得心驚肉跳,只是因為你的一時失誤!”
“我要補償!”在松鼠昂首正立中,我用開玩笑的語氣提出了這個要求,“讓我留下這里的記憶?!?p> 看著松鼠一臉慎重的模樣,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要遭到拒絕了,沒想到——
“就這些?”
你敢不敢再囂張一點?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提得太少了點。
“唉!作為一名人盡皆知的好神這點愿望就滿足你了,順帶還有一個驚喜給你哦?!彼墒髷[出無奈的姿態(tài),擠眉弄眼。
感覺神的形象徹底得不到挽回了。
在那個世界的最后畫面在我眼前浮現(xiàn),原來自己還是神的關系戶,難怪校長親切得都快把自己當兒子看了。我的嘴角勾了勾,不知道是嘲諷還是苦笑,不過有一件事是唯一清楚的——
“那個約定就由我來背負吧。”我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說。
不……
“下面有請新生代表上臺發(fā)言。”震耳的音響聲在耳邊炸響,似乎壓過了什么關鍵的話,那讓自己心中一動的言語。
我跟在身前的真大一·新生代表背后,一步步走上臺階,坐在最角落的位子上。
那個女生背影的熟悉感讓我有些在意。
就是這種情節(jié)啊,總會突然覺得,已經(jīng)失去的那個最重要的人,其實就在自己的身邊。原來在我身上也會產(chǎn)生這么悲情的錯覺啊,明明很清楚她就是個初中女生。
“老師們,同學們,大家好!我是本次的新生代表,雪十三……”
嗡——
大腦開始宕機,聽錯了?或者只是同名?神明啊,不要這么玩弄我啊,我會信以為真的。
心臟劇烈跳動,血液的快速供應讓時間在大腦中加速流逝,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
“下面請另一位新生代表發(fā)言?!?p> 話筒被遞到我的面前,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一只熟悉的溫暖的小手。
接過話筒的瞬間,女孩胸前的白色吊墜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痛苦又熟悉的另一瓣水晶花瓣。
我抬起眼睛,視線在這一刻相互交織。
“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桌子底下,兩只小指悄悄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