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處在盛夏之際,白天長得有些嚇人,直到時間臨近七點,天空中的日光這才開始姍姍褪去。
黃昏的時間倒是過得很快,沒有白天持續(xù)不斷的耀眼,也不像夜晚一樣寧靜幽長。黃昏總是在晝與夜交替的時刻,短促地綻放一瞬間的光輝。日光消失的時候它也一并悄然隱去。然后月光就灑滿大地。
山洞的采光非常不錯,就算是在夜晚,借著洞口的一點月光也能看到洞里的角角落落,不過就是看著有些累。
于是在日光漸微的時候,山洞里就早早地升起了篝火。
紅色的火光傳遍了每個角落,連夜晚的清冷似乎也被驅散一些。
山洞里只有任白、胖子、大叔三個大男人在,寧凝凝和香摘果子還沒回來。
原本第一天摘的果子是可以吃上好些天的,現(xiàn)在一下子又少了三個人,時間應該可以拖得更久才對。
誰也沒有想到,多得像小山堆一樣的果子,竟然在一天半的時間里就所剩無幾了。
胖子吃得太多了!
從當初回到臨時營地的那一刻起,拋開睡覺的時間,他的嘴幾乎就沒有停下來過。
“這吃的都是水,真的不扛餓?。 痹诿鎸Ρ娙说脑戨y時,胖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咱好好的一個胖子,都快瘦下十斤了。”
胖子捏起肚子上有些干癟的贅肉,像是母親看著自己受苦的孩子一樣溫柔又痛心??吹帽娙硕紱]了繼續(xù)糾纏的想法。
“香,你跟著寧凝凝再去摘些果子來?!痹诖笫律?,任白還是把私人恩怨和集體分得很清楚,“大川你就和我走一趟,今天吃肉!”
聽到能吃肉,胖子立馬就兩眼放光,屁顛屁顛的站了起來。
“德叔你今天就看家好了?!?p> 相比出去尋找食物,把家守好也是很關鍵的一環(huán)。
就好比玩?zhèn)€團隊競技類的游戲,你一路火花帶閃電,在對面殺了七進七出,打的對面毫無招架之力,帶著隊友的經(jīng)濟一路飆升,資源裝備都要比對面好,然后卻被對面偷了家。
這還不得氣得罵娘?
不過想來這個世界也不會發(fā)生什么鳩占鵲巢的惡劣事件,留下一人看家也只不過是以防萬一。
安排妥當以后,任白就帶著滿心歡喜胖子向第一天找到的河流走去。
一路上胖子不厭其煩地詢問諸如多大啦,多少啦,還有多遠啦的問題??礃幼映粤艘徽斓墓?,滿肚子的酸水的確讓他苦不堪言。
“就在前面了?!比伟酌媛犊嘈Γ行┱屑懿荒?。
胖子急忙跑上前去,可惜什么都沒有看到。
只有兩根孤零零樹在岸邊的樹枝,像是兩個骨瘦如柴留守家中的老頭老太相互依偎河邊,讓人頓時心生蕭索。
胖子心灰意冷地坐在洞穴的邊緣,看著太陽逐漸變成了月亮。他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一定像是一匹獨狼,對著月亮獨自品味心中的悲傷。
“靠!天是不是又變暗了?”胖子突然鬼叫了一聲。
經(jīng)歷夜凱的死亡后,他對光線的明暗似乎就有些神經(jīng)過敏,生怕會再一次聽到不知是誰的噩耗。他有時候會想,或許這讓自己后天覺醒了某方面的繪畫天賦也說不定。
他縮了縮頭,偷偷摸摸地朝世界花看去,好像這樣壞消息就會找不到自己一樣。
“香!”他猛地站了起來,胸口生出一陣惡寒。
“??!”凄慘的尖叫聲撕扯著喉嚨般地穿透樹林的阻隔,像是地獄里震顫靈魂的哀嚎。
“香!”
尖銳的聲音硬生生地刺在寧凝凝的耳膜上,讓她簇緊了眉頭。
不過比起自己的不適,現(xiàn)在更重要的還是要盡快去看看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慘叫聲只響了一瞬便戛然而止,她的心卻因此更加劇烈地顫抖。
她根本想象不出,到底要碰上什么樣的事,才能讓一個人發(fā)出這樣慘絕人寰的聲音。
寧凝凝循著聲音快步向叢林的某處走去。一路上她都能聽到類似風聲呼嘯的嗚嗚聲,像是魔鬼的號叫,讓她的心愈發(fā)顫栗起來。
她又加緊了步伐,在叢林里踉踉蹌蹌地小跑起來。
“香!”
“別過來!”
香身上的衣服都被血給浸透了,蜷縮在地上不停地顫抖。一路上聽到的嗚嗚聲,就是她咬緊牙關發(fā)出的慘叫。
她一邊顫抖著,一邊用歇斯底里的喊叫強迫寧凝凝停下。
“這里全是尖刺,至少看清楚腳下再過來!”香連說話的聲音都在不停打顫。
她吃力地昂起頭,在極度扭曲的五官上擠出一絲寬慰的笑容,用眼神示意地面。
寧凝凝這下終于看清楚了,在香周圍的地上,有著一眼數(shù)不盡的刨去泥土的小洞,洞里埋著一支支磨尖了頭的木箭,有的箭頭上還染著鮮紅的血跡。她甚至能切身想象到這樣的利箭扎遍全身的感受,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肌膚都在顫抖,然而她所想象的痛感絕對抵不上香的十分之一,這讓她感到不寒而栗。
“你不要亂動,我這就帶你出來。”她刻意壓低了聲音,掩飾著自己的驚慌。
她踢開陷阱里的木箭,一點點靠近到香的身邊。
寧凝凝伸手抱住香想把她帶出這個殘忍血腥的地方,卻讓她痛得齜牙咧嘴吸了一口冷氣。
她發(fā)現(xiàn)香全身上下都是傷口,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能讓她下得去手。
“你忍一忍啊?!睂幠榱顺楸亲?,狠下心,“我先帶你出去?!?p> 她一把攬起了香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
香死命地咬著牙齒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透過緊貼著她的身體,寧凝凝卻清晰地感受到香緊繃的肌肉在一抽一抽地搐動。
寧凝凝微微揚起了頭。
-
“不要告訴我是你把她害成這樣的。”任白看著渾身血痂的香,捏緊拳頭沉著聲音對寧凝凝發(fā)出質問。不用懷疑,只要從她嘴里吐出一個是字,任白就會毫不留情地錘爛她的腦袋。
“你想明白再說話?!睂幠男乃几静辉谒砩希淅涞鼗氐?。
就是像寧凝凝這樣把人心看得透徹,永遠一副從容模樣的老妖婆,在面對這件事也變得不知所措起來,只是蹲在香的身邊,做著些沒有任何意義的安慰。
這種叫人無視的感覺真不好受,就好像你蓄力想要和對面硬拼一記,對方卻輕描淡寫地避了開。任白感到有些無力,但又無可奈何,只能暗自生著悶氣。
他走到木箭叢生之地看了看,很明顯,這絕對是人為布下的陷阱,而且是為了致人死地布下的陷阱。不過從時間上來講,這么巨大的工程,寧凝凝的確不可能做得出來,除非是有默和十三幫忙。任白瞇了瞇眼睛。
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木箭看了看,一下子又興致闌珊,隨意地丟在地上。
“別讓她睡過去,至少熬過十二點。”任白走到寧凝凝身后。
他看了看表,現(xiàn)在才不到九點,還有三個多小時的時間,不知道香能不能撐得過去。
看到香這全身上下都是血洞的傷口,整個身體好像成了篩子一樣,就算是在原來的世界都不一定救得回來,更不要說這原始的叢林了。
不過在這個世界還有那個神說的話。
他說每天都要死一個人,那就偏要讓今天一個都不少,只要打破了神的預言,他們就都能活著待到最后一天,他是這樣想的。
所以我絕不會讓你們死,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所以,千萬,千萬,至少要熬過今天。
任白從不信神,那個所謂的神明他也從未放在過心上,只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很想相信神是真實存在的,他虔心虔意在心里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