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空中武士
李愿用海水清洗著手上的油污，回頭瞥了一眼正將空油箱放到角落里的姚奈，對他說道：“這次花了你多少錢？”
“別提了，我當時在一個叫什么‘禁忌流通(Taboo Currency)’的網站上看了一下匯率，化外貨幣的兌換價格簡直貴得嚇死人。唉，就這么幾箱油，我這周的零花錢都沒了。”
“那當然，要知道世界上的幾大國際從未與任何化外勢力簽訂過貨幣協(xié)定，任何的‘非國際’外匯流入以及本土貨幣向化外的流出都是非法的。我們獲得的這些‘新円’根本不算是兌換過來的，而只能算是高價收購?！?p> 王竹一邊把衣服擰干，一邊解釋道。
“那這筆錢，應該算在科研經費里吧，教練你打個白條就行了。以后這一路上要花的錢，統(tǒng)統(tǒng)都打個白條。”
“年輕人，不要強人所難，胸懷大一點，活的久?！?p> “合著不是花你的錢，你心胸開闊了?。?？”
眾人就這么聊著天，漁船在加了油之后以全速的馬力向前開著。殊不知前方的未知世界還未到，后方已經有追兵悄悄跟了過來。
李愿將后背靠在船的欄桿上，手里擺弄著手機，若有所思。
就是剛才，他第一次在化外將手機接通到互聯(lián)網的時候，手機投射出的畫面上立刻就出現(xiàn)了種種被劫持的前兆。雖然王竹事先的叮囑讓他的手機安然無恙，但他還是對化外互聯(lián)網的“不潔”程度感到吃驚。
這種無序、危險、去中心化、混亂的互聯(lián)網，讓他不禁想起在歷史教科書上才能看到的，接近百年前的那段“亂網”時代。
突然，姚奈看著天空大叫一聲：“那是什么？”
李愿迅速地將頭轉向姚奈所指的方向，竟看到了幾個人在天空中飄著。
“個人飛行器？這種技術不是早就在全世界禁用了嗎？”
“你說的全世界，指的是正常的‘全世界’?；?，尤其是東亞的化外，幾乎是被禁用技術濫用率最高的地方。”王竹陰沉著臉說道，“我們有大麻煩了！小子，你快去駕駛室提高船速，要最快！”
然而，現(xiàn)今的船速已經可以激起半米高的浪花，李愿望向船頭的方向，發(fā)現(xiàn)已經可以隱約地看到前方的陸地。
“你的意思是，沖上岸嗎？”李愿頂著凜冽的海風問道。
“別管那么多了，加速，快！”
確認了駕駛室已經進人之后，王竹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昨天從漁船上搜刮出的遙控手柄，面色凝重地盯著來敵的方向。
響徹天空的一聲暴喝突然響起。
“庫塞哞no都哞，他打七尼忒扣歐齁ki塞喲！”
“啥，啥？教練，他們到底在說啥？”姚奈捂著耳朵大聲問道。
“你不會自己開翻譯軟件嗎？”說著，王竹將翻譯過的內容外放給他聽：
“可疑的家伙們，馬上停止抵抗！”
“停止個屁，放棄抵抗鬼知道會被你們帶到哪里去！”姚奈對著天空大聲喊道。
他萬萬沒有想到，王竹手里的翻譯軟件還沒有關閉，并且是開了雙向翻譯的。于是乎，他剛才說過的內容被翻譯過后大聲播放了出來。
空中的飛行員們一聽，頓時勃然大怒，大喊道：
“無禮者め！貴様らに天誅を下す！”
“啥，這又是啥？”姚奈看著投影到眼前的文字，再次問道。
“這是他們語言的文字化?！蓖踔褚Ьo牙關答道，眼神卻沒有絲毫游移，死死地盯著天空。
“他們的文字？為什么這字，這寫法，跟亞太語有點像啊？嘿，好神奇，看著這些漢字還能大概猜出來他們在講什么?？墒窃跐h字之間的這些鬼畫符，又是什么東西?。俊?p> 姚奈似乎并沒有吸取剛才的教訓，忘記了翻譯軟件還沒有關閉的事實，王竹也并沒有貼心地幫他把揚聲器關掉。
在聽到姚奈對于化外文字發(fā)表的審美感言后，飛行員們喊出了攻擊前的最后一句話：
“死ね！”
“這個我看懂了，這是要咱們去死的意思！”姚奈為自己看懂了這種神秘語言而興奮得直拍手。
“我求求你小子了，趕緊把嘴閉上吧！”
話音剛落，王竹將掌中的遙控手柄用力一攥，船艙后方隱秘的角落里，兩輛小型軍用無人機騰空而起。
“哇，教練，你從哪里弄來的這些寶貝？”
“我從船底的倉庫里發(fā)現(xiàn)的，我猜那群邊境兵沒那么好心，還能留武器給我們。這兩個小東西，應該是他們忘了取走了。”
王竹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繼續(xù)說道：“不過這兩輛無人機的制式已經很舊了，能不能蒙混過關，就看我們的運氣了?！?p> 隨后，兩輛無人機以同樣的速度飛到了漁船的兩側，擺出了一幅防御姿態(tài)。空中的戰(zhàn)士們看到這幅態(tài)勢，本來正在俯沖的軀干竟在空中來了個急剎車，穩(wěn)住了身形之后，選擇了繼續(xù)對峙。
一名飛行員從遠程快速地分析著敵人無人機的型號，眼看著漁船速度越來越快，其中似乎是隊長的飛行員急得在空中直轉圈。
終于，負責分析的飛行員得出了結論，“前輩！這是亞太國的舊式軍械，與我們小隊對抗的話，毫無勝算！”
隊長聽到之后大喜過望，命令隊員們將漁船擊沉后，將所有可疑人員抓捕歸島。
看到突襲過來的空中武士們，王竹緊張得目眥欲裂。他在最后下定了決心，在手柄上下達命令后，兩邊徘徊的無人機徑直沖到了敵人面前，拔出槍就要開火。
然而，奇跡沒有發(fā)生。無人機在打擊之下瞬間化為了兩團廢鐵，葬身大海。
王竹慘笑一聲，不曾想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性命。
他已盤算好，打算在接下來的交涉中，用自己的一命，換兩個孩子的命。
他如今只能祈禱，這群化外的野蠻人可以講一絲情理。
他為這樣手無寸鐵、卑微的自己感到羞愧。
“怪不得你總說，東化外是絕對不能來的地方呢?！?p> 王竹的眼神有些迷離，似乎是在回憶一些往事。
“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有不得不來的理由啊?！?p> 他如入定一般直立著，雙手搭在欄桿上，等待著命運最后的裁決。因此，呼嘯而來的空中武士，姚奈聲嘶力竭的吶喊，外界的種種變化，他都沒有看到、聽到。
也就是在這一刻，事情發(fā)生了轉機——
船靠岸了。
或者準確點說，船沖到了海岸上，船身直接被沙子埋了一節(jié)，巨大的沖擊力使得船差點倒了過來。
李愿是唯一一個注意到漁船即將上岸的人，因此他事先抓好了把手，身子沒有被甩飛出去。
站穩(wěn)身子后，他趕緊跑到了甲板上，看到了被撞得七葷八素的兩人，以及天空中與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的敵人。
“唔...剛才的沖擊是？”
“是海岸，王叔，我們到了?！?p> 到了？王竹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甲板，發(fā)現(xiàn)船身已無晃動。他抬眼看了一下那群盤旋在空中，卻又不敢再上前一步的武士們，才終于證實了內心的想法。
“教練，他們?yōu)槭裁床贿^來了？”
“因為他們害怕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蓖踔竦恼Z氣里，聽不出一絲劫后余生的欣喜之色。
“哦？這么說他們不會再纏著我們了?！?p> “不會?！蓖踔耦澏吨銎鹆松碜?，斬釘截鐵地說道，“因為這片土地，要比他們生活的那片，恐怖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