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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策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水非愛廣,鄧林非愛枝,風波亦常事,鱗魚自不宜

瀟湘策 清蒸榴蓮 2091 2021-04-20 09:02:33

  王將軍倒退了兩步,手里的劍抖得愈發(fā)厲害:“你都是算好的?!公主,是臣小瞧了你!”

  “公主僅憑一己之力,哪里去找這么多銀子來栽贓陷害我?”王將軍深吸了一口氣,豆大的汗珠順著花白的眉毛落進眼角的褶皺里,“公主明知道臣清清白白,為什么還要栽贓陷害?!”

  “你在這件事上看似是清清白白,可是你心里有沒有鬼,便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我向兩旁使了個眼色,吩咐道,“把箱子打開,也讓將軍自己看看里面的東西,也叫他死個明白?!?p>  旁邊立刻上來兩個禁軍,用劍撬開箱子,露出里面的“銀子”來。

  兩旁的禁軍默立著,一動不動。

  王將軍沖到箱子前去,伸手去探,臉色瞬間癱了下來,愈發(fā)變得難看。

  他很久很久沒有說話,我走過去,低頭看著滿箱子的石頭:“將軍為了逃脫監(jiān)管不力的罪責,于是拉了幾車石頭去嫁禍姜州牧,現(xiàn)在也是這樣幾車石頭憑空出現(xiàn)在將軍的院子里,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

  “將軍看起來好像很驚訝,幾個月前你還指著這些石頭說它們是銀子,怎么現(xiàn)在就認不出來了呢?”

  王將軍猛然抬起頭,手中的劍刃一閃,便對準了我的胸口。

  我聽見旁邊的禁軍立刻拔刀,一陣金屬碰撞聲,上百鋒利的尖刃遙遙相對。

  雪白的刀劍上映著我的眼睛,一觸即發(fā)的殺機絞碎了我額前的碎發(fā)。

  我用手指輕輕撥開王將軍的劍峰,劍刃貼著我的指腹,冰冰涼涼,一下子透進我的心里。

  我的手沒有挪開,他的眼睛也緊緊盯著我的心口。

  心臟熱烈而清晰地跳動著,我感到胸口有一團火,鮮麗的紅團綻放鼓動,一節(jié)一節(jié)炸到了我的喉嚨口。

  王將軍突然笑起來,手里的劍一下子垂了下去。

  老將軍大笑著后退,笑出了眼淚,狀若癲狂,我在他那雙昏花渾濁的眼睛里看見了藍天,白云和邊疆塞外策馬馳騁的豪情壯志。褪去了黃白死物的腐臭,我看見有一顆名為曾經的種子在土下蟄伏了整個嚴冬后破土而出,將他早已佝僂的身體撐得盛大而挺拔。

  邊疆的風應當是自由的吧。

  我依舊盯著他垂在身邊的劍,那柄削鐵如泥,跟著將軍在馬背上一輩子的劍此時老態(tài)龍鐘,在那雙布滿老斑和厚繭的手下胡亂點著頭,一閃一閃,任人擺布。

  王將軍抓起箱子里的一塊石頭,像是喝了十壇的酒鬼,手舞足蹈地把它舉過頭頂:“石頭?石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將軍若是識相些,就應該把手中的兵刃棄了,乖乖束手就擒,本宮會直面殿下,為將軍求一個痛快。”我沉聲道。

  “公主還想要活著抓老臣走?”王將軍笑得愈發(fā)厲害,上氣不接下氣,聲嘶力竭,最后竟然都分不清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只隱隱感到有什么東西超出了我的控制,于是向前一步,令道:“拿住罪臣,送押天牢!”

  一陣風突然吹過來,吹得所有禁軍的劍都如同懸掛在半空的紙片,搖晃起來。

  王將軍重新舉起了劍,手一下子居然也不抖了,臉上的笑也不再了。

  他身后的樹和周圍的人都在荒謬如戲的天地洪流當中被浪濤擁向他去。天上風云變幻,映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堅硬的劍上。軟弱了一瞬的寶劍又煥然起來,挺直了腰板,和他的主人一樣,在紅塵滾滾當中屹然不動。

  我立刻意識到他要做什么,厲聲喝道:“制住他!”

  已經晚了。

  在那個瞬間,有乘風漂流的綠葉,有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漣漪,也有向他涌去的鐵衣甲子,刀光劍影。

  起承轉合,川流不息的世間百態(tài)最后都被吸進了他的眼睛里。

  王將軍將劍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上,仰天長嘯:“我不及他!我們都不及他!”

  他最后抬起頭,遙望遠方。

  他的聲音被掠過的風擊得粉碎,我看見他的眼淚里匯聚了他一輩子的喜怒哀樂,和整個世界的倒影。

  這淚珠一落下來,他的眼睛就變得黑洞洞的,什么也沒有了。

  ——

  他不及誰?

  一路回去的時候,我都在想這個問題。

  我吩咐人將王將軍的尸首收斂妥當,向皇宮回。

  王將軍自刎,已經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了。本來我想的是,王將軍會憤怒不已,甚至于憤起反抗,力戰(zhàn)禁軍。

  到時候我順理成章地再將他收監(jiān),通過太子,不用多久就能解決問題。

  雖然王將軍是死了,這么算起來,我還算是超額地完成了任務,甚至都不用太子批,人就已經一命嗚呼。

  事情進行得這么順利,只是有些太快了。我不喜歡這種感覺,不管目的是什么樣的,要是節(jié)奏過快,或者過慢,都說明我設計的某一環(huán)出了差錯。

  這個差錯或許看似并不影響大局,但很有可能后患無窮。

  我有些忐忑地回到皇宮,所有的大臣都等在偏殿。我直奔太子的書房,將此事告訴他。

  南藺溯一下子慌了神,丞相也有些傻眼:“這……死得不明不白的,不好交代?。 ?p>  我也知道這一點,雖然人證物證都齊全了,但是王將軍出去的時候明明還自信滿滿,怎么會短短幾個時辰,回來就變成了一具尸體呢?

  如果現(xiàn)在掌權的是皇帝,那么以他的威信,一定可以壓住悠悠眾口,就算是當作懸案也要給它蓋棺定論,還額外多了點殺雞儆猴的意思。

  可是太子就不一樣,他這個儲君的位子就從來沒有坐穩(wěn)過,現(xiàn)在再表現(xiàn)得有失偏頗,不清不楚,極有可能就此重蹈王將軍的老路。

  自己的計謀到了最后反而應到自己身上,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件事必須要有個交代,王將軍自刎必須要有一個解釋,總有一個人要堵住這幫狐貍的嘴。我沉吟了片刻,心一橫跪下咬牙道:“殿下,你不必為難了,我看守人犯不利,讓他畏罪自殺了,請?zhí)咏底锪T!”

  南藺溯不敢置信地看著我,蹭地站起來把我扶起來:“皇姐這是何苦,你幫我南篁除掉了心腹大患,怎么反而要請罪?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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