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湯氏好奇地問道:“娃你是咋洗的?咋這么香?”
“就倒了點洗衣液?!?p> 米小四照實直說,反正他打算以后慢慢地讓米湯氏接受現(xiàn)代生活方式。
“洗衣液是啥?”米湯氏一臉懵懂地道。
米小四認(rèn)真解釋道:“就是洗衣裳的一種水,倒進(jìn)盆里,然后把衣服泡一會兒,洗出來的衣裳不僅干凈,還自帶清香!”
“那個洗衣液這么好用,怕是不便宜!”米湯氏的注意力馬上進(jìn)行了轉(zhuǎn)變,她心疼地看著米小四,道:“娃你沒少花錢吧?你在瞿府作工,每天忙里忙外也攢不了幾個錢,可別把錢糟踐在這些沒用的東西上面!”
挺好用的東西,一旦和錢財沾染上,在米湯氏心里馬上變成沒用的東西了。
“沒事兒,洗衣液是贈品,沒花錢?!泵仔∷男闹幸粍?,另一個米小四在瞿府作工?不知道做的是什么工作,要是他突然回來了,自己這里怎么解釋?
可是他不是失蹤兩個月了嗎?
米湯氏眉頭舒展開來,笑著摸了摸竹竿上的衣裳,贊揚道:“這洗衣液真是好用得很,瞧,多干凈,聞起來可真夠香?!?p> 一聽是贈的,沒用的東西又變得好用了。
米小四裝作沒聽到,這時候米湯氏轉(zhuǎn)身到屋里挑出一個擔(dān)子,對米小四喊道:
“娃,來幫忙把衣裳收了,待會兒娘把衣裳送到城里?!?p> 米小四一邊收一邊說道:“待會兒我也去?!?p> “你去干啥呀?”米湯氏看他了一眼,道:“你剛回來,就在家歇幾天,等歇好了,還得去瞿府作工呢?!?p> 到底在瞿府做什么工作?
米小四也不知道,也不敢問。
他深思片刻,道:“我可以幫你挑擔(dān)子。”
“算了,你要去就去吧?!泵诇闲那楹?,難得扯了。
衣裳裙裾整齊疊放在擔(dān)子內(nèi)后,米小四主動搶過扁擔(dān),一肩挑起來就朝外走。他尋思,這也算替娘分擔(dān)一些生活壓力,他已經(jīng)把米湯氏當(dāng)做親媽來看待,作為兒子向母親盡上一點孝道。
剛走了百來步,他看到米湯氏欣慰的表情,心里美滋滋的,感覺渾身充滿了力氣。
又行了百步,他忽然覺得肩膀上的擔(dān)子變得沉重灼熱起來。
米小四心想:“這點路算個錘子?忍忍就到了。”
走了半里路,米小四只覺腰間壓力驟然大增,腿肚子開始打顫。
擔(dān)子越來越沉了。
米湯氏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于心不忍地道:“娃,換娘來擔(dān)會兒吧!”
米小四當(dāng)時不樂意了,咋的,這是看不起我呀?嚴(yán)肅地道:“娘你說啥呢,就這點路,我堂堂一個大男人,挑個擔(dān)子怎么了?”
米湯氏不忍地道:“娘不是擔(dān)心你累著嘛,你這娃從小也沒做過重活,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p> “沒事,我頂?shù)米??!泵仔∷囊а佬Φ馈?p> 米湯氏眼底閃過一絲不忍,道:“娘知道娃頂?shù)米。汕懊孢€三十多里路呢?!?p> 米小四的表情逐漸定格:“……”
短暫沉默后,他捂著嘴咳嗽了一下,把擔(dān)子放下,看向米湯氏認(rèn)真地道:“其實娘說的也對,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咱們一人擔(dān)一段吧,說好了就一段啊,待會兒換我!”
米小四說完也不等米湯氏回話,先一步朝前面走去,留給米湯氏一個急匆匆的背影。
就很尬。
接下來的三十多里路,米湯氏一個人挑著擔(dān)子,神態(tài)輕松地走完。
米小四在旁邊目瞪口呆,到底是戰(zhàn)力系數(shù)高達(dá)7點的媽媽,挑幾十斤重的東西走三十多里路,愣是臉不紅氣不喘。
就這種身體素質(zhì),無論韌性、護(hù)甲和魔抗,都高出一個水平。怕是自己只能對她造成HP-1的傷害吧?
……
梁南縣,江府后門。
江府主人江振邦,乃是整個梁南縣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他本人無官無職,但是他的姑丈蘇珍淮是江南道節(jié)度使的前軍先鋒,仗著姑丈的身份地位,江振邦在梁南縣一帶壟斷了糧、布、礦、鹽等生意,銷售網(wǎng)絡(luò)遍布大唐九道。
米湯氏和米小四在門口停步,米湯氏上前叩了兩記門。不久后,一個面目清秀的小丫頭打開后門,看到米湯氏后展顏笑道:“米大娘,您送衣裳來啦?”
米湯氏看見小丫頭也是一笑,道:“春花呀,江管事在嗎?”
“大娘找江管事有啥事嗎?”叫春花的小丫頭看著機靈,但心眼過于實在,大略略地道:“管事說他不在?!?p> “也?”米小四在旁邊看得一呆,還有這種操作?
米湯氏正要再說,門內(nèi)突然傳出一個咳嗽聲,隨著咳聲落下,從里面走出一個四十上下的華服中年,唇上生著兩撇小胡須。
此人正是江府管事江三才,他負(fù)手走到米湯氏面前,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揉了揉鼻子,摸著兩撇小胡須問道:“米湯氏啊,昨兒拿的衣裳,今天就洗好送來了?”
米湯氏比他高了半個頭,點頭哈腰地回話道:“江府的衣裳,俺從來不敢怠慢,洗好晾干就馬上送來了,江管事,欠俺的兩個月工錢……”
江三才臉色一慌,然后鎮(zhèn)定下來,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黑著臉道:“米湯氏啊,我江府待你可是不錯,你可莫要當(dāng)我江府好糊弄??!”
這話的語氣委實沉重,米湯氏心中一緊,趕忙說道:“江管事,俺可不敢糊弄江府??!”
江三才板臉道:“還說沒有,昨天才領(lǐng)的衣裳,今天就送來了,什么衣裳一夜就能干透?說謊都不會說!拿回去重洗!”
他說完把袖一甩,抬腳便走。
“等一下!”
江三才回頭,看向米小四,道:“你是哪個?”
“江管事,我是她兒子。”米小四含笑說道。
江三才楞了片刻,皺眉道:“你又有什么說法?”
“我能有什么說法?”
米小四仍是笑嘻嘻,他從擔(dān)子里捧出一條裙裾,遞給江三才,道:“江管事先前說,我娘糊弄江府,那到底這些衣裳洗還是沒洗,你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江府后門這條胡同平日里少有人來,這時候,旁邊路過幾個收泔水的人,推著泔水車準(zhǔn)備朝外走,聽到米小四的話,駐足觀望起來。
江管事當(dāng)著人面,也不好發(fā)作,只能假模假樣地瞄了一眼,淡然地道:“看上去倒是真的洗了。”
米湯氏臉色逐漸放松,呼出一口長氣道:“俺真洗了?!?p> 旁邊的小丫頭春花,雙眼逐漸亮了起來,她聞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那味道很清很淡,卻沁人心脾,讓人聞了心情愉悅,她不自禁地閉眼吸了一口,陶醉道:“好香??!”
“雖然看上去洗了,誰知道洗干凈了沒有?”
江管事又悠悠地說道:“就怕有人糊弄人咧?!?p> 米湯氏臉色一下難看起來。
米小四眉頭一皺,雙眼也是瞇了一下,這要是看不出此人的居心,那就是個傻子了。
“我要親自檢查!”江管事說完,俯身在擔(dān)子里挑挑揀揀,抽出一件男子常服,攤在手上,認(rèn)真地看了起來。
江管事身材并不高大,他挑的這件常服卻是極長,一大段都拖在了地上,趁著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臉上,江管事用短靴在常服上劃出了一條黑印。
為了不引起注意,他耐心看完常服的每一面,當(dāng)他看到下面的黑印時,瞳孔猛的一縮,氣勢陡然上升,他指著黑印,大喝道:“好你個米湯氏,竟敢糊弄我們江府,你來看!”
米湯氏、米小四、春花和旁邊幾個收泔水的人,目光齊齊地投向常服。
只見常服之上,果然有著一條黑印。
米湯氏一下子面如死灰。
米小四面色凝重。
江管事這時冷哼道:“洗了就是洗了,沒洗就是沒洗,敢糊弄江府,滾吧,從此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p> 言下之意,自然是江府這碗飯,你米湯氏的碗,砸了。
“江管事,您就看在俺多年洗衣裳的份上,饒過這一次吧?!泵诇习蟮溃骸按螅蟛涣?,那兩個月工錢,俺不要了,就當(dāng)賠償這次好嗎?”
米小四雙眼微瞇,工錢?原來如此,剛才他就在納悶,全自動洗衣機加洗衣液洗出來的衣裳,怎么可能會有黑印,肯定是這個江管事做了手腳。
他嘴角冷笑了一下,悄然從旁邊溜走,拐到旁邊一個無人的角落,登錄超納米智能電腦,迅速檢索到一個商品,然后果斷下單!
五分鐘后,一個小型溫洞悄然開啟。
傷心霹靂槍:23世紀(jì)的科技產(chǎn)品,使用此槍對準(zhǔn)目標(biāo),中槍者心中會閃過一道霹靂,良心會瞬間放大一千倍,中槍者不禁會自問起來,對所犯錯事感到悔恨!
媽了個巴子,敢貪墨我娘辛苦賺的血汗錢,怎么吃就怎么給我吐出來!
米小四拿著傷心霹靂槍,站在遠(yuǎn)處,狠狠的扣下扳機。
準(zhǔn)確命中!
江三才突然一個哆嗦,表情逐漸凝固。
他只覺自己身處一個黑暗的世界,突然,有一道霹靂閃過,照亮了整個世界,與此同時,無數(shù)的聲音在他的心中響起:
我怎么能這么卑鄙?
我怎么能如此無恥?
我乃一介讀書人,怎能行此錯事,枉我飽讀圣賢之書,不思孝順父母,反而改名易姓,為了榮華富貴,拋棄身生父母。
我悔不及矣,五歲那年,我不該偷看……
三十八歲那年,我不該……
江管事一巴掌扇在左臉,跪在地上,不斷地反省起來。
眼淚鼻涕嘩嘩地流。
……
米湯氏、小丫頭春花、收泔水的、以及聽到懺悔聲和耳光聲趕來的江府的丫鬟下人們,幾十個人瞪大眼睛,看著跪在江府后門口的江三才。
耳光巴巴地響。
江管事這是怎么了?
誰也不敢說,誰也不敢問。
每個人都默默地聽著江三才細(xì)數(shù)自己從五歲到四十歲所做過的無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