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只因你太丑
片刻之后，小玉的哭聲漸漸止住了，只是仍舊低垂著頭，時不時的抽噎一下。
周然看著快步走向這里的奴服下人，又看了看遠處已經(jīng)快集合好的隊伍，無奈的嘆了口氣，安慰道：“小姑娘，哭也改變不了什么，有這時間還不如收拾一下心情。想想看吧，到時候若是進不了王府，你難道還能回去嗎？回不去就是沿街乞討，寒風(fēng)冷氣都受盡，渾身惹下一身病，要飯地方被人占，最后餓死街頭無人知；要不然就是靠你那張臉，和你母親一樣加入青樓，以后養(yǎng)的好看一些，再培養(yǎng)出個彈琴彈古箏啥的能力，青樓給你造個清倌人的名頭，出個幾年風(fēng)頭，便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做商人婦，然后被哪個五六十歲、白發(fā)蒼蒼的大官買去侍奉他，然后在某次宴會中，高談闊論，推杯換盞中被他順手送了別人；嗯……若是你運氣好一些，還能在名氣最大的時候遇到一個才華橫溢的同齡人，你們二人一見傾心，私定終身，但是他中舉之后，很可能拋棄你，為了前途娶個高官家的女兒，然后你千辛萬苦，上京告狀，上演一出六月飛雪……不對，這好像是竇娥冤里的故事，你應(yīng)該上演的是鍘美案；就算你那懼內(nèi)的父親肯讓你回去，也免不了天天受盡白眼，說不準哪天就被你那后母再次賣給趙府的傻少爺當(dāng)通房丫鬟！不僅要每日照顧個傻子，還要天天受大房二房三房四房……N房的氣，然后郁郁而終；又或者是……”
周然越說越起勁，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安慰別人還真是有一套啊，雖然不怎么溫柔，但是確實是非常管用。你瞧，眼前這個小姑娘不是很快就振奮了精神了嗎？
小玉越聽下去，臉色就越蒼白，直到最后，她慢慢的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瞪圓的眼睛里滿是驚恐，看向周然好像見到鬼一般。
周然停下話茬，摸了摸腦袋，一臉無辜的和她對視。
小玉連忙躲開了周然的眼神，抿了抿發(fā)白的嘴唇，揉了揉脹紅的眼睛，擦了擦哭花的臉頰。
小女孩的皮膚就是讓所有女人羨慕嫉妒恨的存在，小玉輕輕擦了擦，居然又變得紅潤細膩了。
那個奴服的王府下人這時也跑了過來，他氣喘吁吁的喘了口粗氣：“你們……你們幾個……如有納奴，就抓緊集合！”
“好的，大人，咱們這就過去?！敝苋唤o小玉使了個眼色，便跟了上去。
小玉連忙亦步亦趨。
……
周然和小玉二人，就這樣跟隨護衛(wèi)進入了府門。
府門內(nèi)高墻圍繞，放眼望去，屋翎起伏，飛瓦粼粼，四面開闊，地面鋪著一塊塊平整的大理石磚?；▍仓?，草木趁著初春的陽光，從身上冒出綠芽，點點艷花迎風(fēng)招展，陣陣香氣撲鼻而來。
這些孩童似是從未見過如此氣派夢幻的地方，一時間都有些呆滯在原地。
周然倒是興趣缺缺。
前世他偏愛極限運動，無論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還是人造的精雕細琢，只要是美景，他幾乎看了個遍，對于定北王府的些許氣派，周然自是不放在眼里。
跟著領(lǐng)頭的護衛(wèi)，穿過東院，踏上回廊，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處院落前。
院落前已經(jīng)聚集了一眾奴仆，長臺上站著四位年長之人，三男一女，中間一人穿著深藍色中間繡著白鶴的袍子，后面二人則是淺藍色毛絨織就的藍襖，女人穿著長袖白色束腰宮裙，雖然年歲大了一些，但是也別有一番熟女的風(fēng)味，只是眼角微微向上，顯得有些嚴厲。
“毛輔司，人帶來了?！?p> 護衛(wèi)走上前來，頗為恭敬的對著領(lǐng)頭的一人道。
這位領(lǐng)頭之人，正是剛才在王府東門外，面見靈陽公主的毛輔司。
毛輔司瞇著眼睛，挺著個肚子，踏著八字腳站在幾個人中間，和剛才低眉順眼的樣子簡直天差地別。
他輕輕朝護衛(wèi)點了點頭，“多謝張伍長了?！?p> “分內(nèi)之事，不敢言謝，毛輔司客氣了?！?p> 護衛(wèi)拱了拱手，隨即退到了一旁。
看到眾人到齊，站在毛輔司左側(cè)一人環(huán)視四周，對著身旁奴仆道：“你們幾個，去幫他們列隊。”
奴仆們心領(lǐng)神會，俯身應(yīng)道：“是?！?p> 十幾個奴仆走下長臺，吩咐著孩童們列隊。
不一會兒，三排男童，一排女童的隊伍便呈現(xiàn)在長臺前。
“咱們就開始吧。”
毛輔朝三人微笑著點了點頭，身旁三人點頭稱是。
毛輔司身旁一人向前一步，高聲道：
“接下來我們會進行身體測查，不合格者直接出局?！?p> 孩童們面容一驚，都頗為緊張的低垂著頭。
毛輔司四人走到人群中。
測查的方式和之前嚴老的方式差不多，不過周然當(dāng)時是暈過去的，并不知道這件事情。
現(xiàn)在看到孩童被幾個中年男女摸來摸去，周然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內(nèi)肌軟而無力，不合格！”
“骨質(zhì)不均，不合格！”
“嗯，骨質(zhì)合格，內(nèi)肌合格，通過！”
……
被叫到不合格的孩子頓時大失所望，表情非常沮喪，控制力差的人，甚至當(dāng)場哭了起來。
毛輔司四人估計這種場面見多了，表情冷漠，毫無反應(yīng)。
“不合格！”
“不合格！”
“通過！”
“不合格！”
……
毛輔司最后連理由都懶得說了，面無表情的摸了一下，便隨口決定了別人的命運。
“憑什么？！憑什么俺不合格！”
一個留著中分發(fā)的孩童，突然怒氣沖沖的看著毛輔司，吼道：“俺在家三歲便能打水，五歲就能砍柴，七歲下河捕魚，現(xiàn)在就沒有俺不能干的活！憑什么不給我進王府！”
“放肆！敢對輔司無禮！”一個站在隊伍外面的奴仆，一邊說著，一邊沖進隊伍。
毛輔司對著他擺了擺手，冷著臉看了孩童一眼：“你想知道原因？”
孩童沒有說話，但是憤怒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毛輔司肥厚的嘴唇微微上挑，露出了些許嘲諷，“只因……你太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