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有點凝固,森馬阿迪畢竟只是將軍,而且不再領地任職,而是獸王鎮(zhèn)的守將。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和首領的關系不錯,但是下屬這樣質(zhì)問自己的首領,而且裹挾著指責和惡意的揣測,這都是不合禮數(shù)的。
這要是在領地,這要是俺酡部落仍然像以前一樣強大的話,單憑這一句話,任何一個文官武將都可以就此參森馬阿迪一本,托亥也多半會重重的治森馬阿迪的罪。
但眼下是特殊時期,俺酡部落剛剛吃了敗仗,幾乎覆滅了,只留下二百余人,唯一強盛的力量就是獸王鎮(zhèn)的這兩千守軍。
而獸王鎮(zhèn)的守軍和領地、和首領之間的關系并沒有那么牢靠,他們真正聽命的是森馬阿迪。
獸王鎮(zhèn)是森馬阿迪的地盤,這里又是他的將軍府,這些早就被蘇和部落嚇破了膽子的人怎么敢在這個時候給森馬阿迪找不痛快呢。
就算是首領托亥也不敢。
“森馬阿迪,你怎么能這樣說呢?領地發(fā)生了戰(zhàn)爭,我們被攻擊了,而且吃了敗仗,大家都倉皇逃竄,誰也顧不上誰,你的家人戰(zhàn)死了,這是我也不想看到的,但你怎么能將這件事怪在我頭上呢?”
托亥說著話的時候腰桿子挺得很直,說的理直氣壯,但他的眼神躲閃,掩飾不住的心虛。
森馬阿迪說對了,慌亂之中,仍然有人為托亥賣命,保著他的家眷一起離開,托亥在兒子康措的提醒下,救出了烏日尼,而對森馬阿迪的其他家眷棄之不顧。
康措喜歡烏日尼,在俺酡部落并不是什么秘密,喝多了酒的時候,托亥還拍著森馬阿迪的肩膀叫他親家呢。
“烏日尼,你喜歡康措嗎?”
森馬阿迪根本不在乎托亥有什么樣的說辭,他早已經(jīng)有自己的判斷。
烏日尼接連搖頭,康措太霸道了,而且他長得雖然強壯,但并不帥氣,是很粗魯?shù)哪欠N人,仗著自己的父親是首領,做了很多蠢事,沒錯,烏日尼對康措的評價就是蠢,她討厭這個十五歲的男孩。
托亥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因為他有七個妻子,加上霸占了大丞相烏拉干的妻子,他一共有八個女人。
此時此刻,森馬阿迪內(nèi)心的火焰在熊熊燃燒,一個大膽的想法從心底里冒出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坡雷!”
森馬阿迪喝令自己的軍團長。
“去把馬大胡子、韓瑾和陳忘年三個人給我叫來,叫到這來!”
買圖得令,轉(zhuǎn)身就走。
森馬阿迪要實施自己的偉大計劃,但這個計劃有點瘋狂,他心里很沒底,冥冥中他覺得,自己命運的劇變,必須有這三個人的見證,他們會帶給自己好運。
很快,在帳篷外面賣肉夾饃的馬大胡子和韓瑾,以及已經(jīng)回到軍營的陳忘年,都被叫到了將軍府內(nèi)。
看到這三人,森馬阿迪做了一個深呼吸。
“馬大胡子,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坡雷已經(jīng)返回大漠了,你告訴我的事情全都是真的,陳國的國王的確已經(jīng)不再是昭王,而是武王,武王也的確迎娶了鄭飛燕做自己的王妃,你們都城的很多人都知道鄭飛燕的故事。
我所遇見和聽到的陳國人大多狡猾虛偽,但你是例外,也許因為你住在望遠鎮(zhèn),又經(jīng)常在大漠來往,你是個有信用的人?!?p> 森馬阿迪先把馬大胡子夸了一頓,馬大胡子有點飄飄然,心里更是長出一口氣。
“即使沒有你的帶領,你的商隊竟然還能夠安然無恙的來到獸王鎮(zhèn),而如果他們再早來幾天,很有可能會趕上領地的戰(zhàn)爭。
但一切都是剛剛好,我不得不相信,你的財運太旺了,而你說過,韓瑾是一個能給人帶來財運和官運的女人,你說是這樣嗎?”
森馬阿迪問道。
“是的,沙漠中的猛虎,尊敬的森馬阿迪將軍,你說的很多,韓瑾絕對就是這樣一個人,連我自己都想不到,我的商隊可以自行穿越沙漠,來到獸王鎮(zhèn),而且他們來的時間實在是太巧了?!?p> 馬大胡子揮舞著雙手說道。
“韓瑾,你能給我?guī)砉龠\嗎?大大的官運?”
森馬阿迪突然把目光對準韓瑾,一字一頓的問道。
韓瑾也直視著森馬阿迪的眼神,她從森馬阿迪的瞳孔深處看到了欲望,強烈的欲望。
韓瑾實在是個聰明的女人,尤其對政治上的這一套,她雖然十年未曾觸碰,但是十年之前,她處在權力的中心,見過了太多太多的權謀。
結合眼下的情況,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森馬阿迪的意思。
韓瑾平靜的點了點頭。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就怎么做吧,老天會保佑你的?!?p> 韓瑾又補充了一句。
森馬阿迪心中一震,韓瑾居然看透了他的心?
聰明透頂?shù)呐恕?p> “來人?!?p> 森馬阿迪的聲音有些顫抖。
“有!”
列陣在他面前的士兵在團長的帶領下齊齊應喝。
士兵們給了森馬阿迪更大的勇氣,讓他心里的底氣更足了。
“我們俺酡部落的首領托亥,喜好酒色,昏庸無道,帶領整個部落走在了覆滅的邊緣,我們的家人被敵人殺死,我們的家園被敵人占領,這一點無法忍受,這是難以原諒的罪過!
今天,我,森馬阿迪,俺酡部落現(xiàn)在唯一的將軍,手里有兵有馬的,真正的將軍,要替部落所有死去的亡魂,和所有活著的百姓,殺了托亥這個罪人,殺了這些在部落面臨厄運時只知道自己逃難的膽小鬼,成為俺酡部落新的首領,帶給俺酡部落新的希望,你們,我的將士們,支持我這樣做嗎?”
森馬阿迪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后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
“支持!支持!支持!”
將士們都很激動,他們是百分百擁立森馬阿迪的,如果森馬阿迪成為了部落新的首領,他們的地位也會提高,這是機會,也是榮耀。
聽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呼聲,看這將士們漲紅的雙臉,森馬阿迪心潮澎湃。
他曾經(jīng)在夢里經(jīng)歷過這一幕,但現(xiàn)在是在現(xiàn)實中,一切都是真實的。
森馬阿迪重新將目光對準了托亥,現(xiàn)在他的目光中只有無盡的冰冷。
“森馬阿迪,你要干什么?你也要像烏拉干一樣謀反嗎?這是大逆不道,你會遭天譴的!”
托亥的臉色嚇得煞白,不住的后退,最后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被蘇和部落打敗的時候,他心里還存留著一絲希望,獸王鎮(zhèn)和森馬阿迪,駐守在這里的兩千士兵,儲存在這里的充足物資,是托亥最后的指望,也是他最后的港灣。
但是現(xiàn)在,最后的指望也要破滅了,這個港灣要反過來吞噬他了。
森馬阿迪抽出別在腰上的狄刀,高高舉起,一步一步朝托亥走去。
森馬阿迪進一步,托亥就在地上往后蹭一步,其他跟著托亥一起來的人都已經(jīng)嚇傻了,楞在當?shù)?,不知道該怎么辦。
嗤!
森馬阿迪一刀砍掉了托亥的腦袋,鮮血噴射而出,森馬阿迪的嘴角抽了抽,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首領,因為從今以后,他要取而代之。
?。?p> 托亥的女人們瘋了,她們嚇瘋了,開始大叫。
森馬阿迪揮了揮手,他的團長和百夫長紛紛抽出狄刀,將托亥帶來的二百多人,除了森馬阿迪的女兒烏日尼之外,全部屠殺殆盡,一個都不留。
中帳外的土地都被鮮血染紅了,二百多具尸體堆在地上,仿佛人間地獄。
這樣的場面,看的韓瑾臉色蒼白,森馬阿迪的女兒烏日尼更是藏在父親身后,緊緊的攥著他的衣服,不敢去看。
馬大胡子經(jīng)歷過鮮血的場面,他的商隊也經(jīng)常要和沙漠中的強盜作戰(zhàn),死人是常有的事,但一下子死二百多人,他也是第一次見。
陳忘年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這一幕,沒有害怕,沒有表情,就是定定的看著,鮮血在地上蔓延,也在陳忘年的眼中和心上蔓延。
這一幕對他的沖擊無疑是十分巨大的,巨大到他已經(jīng)失去了反應和知覺。
人的生命其實很脆弱,唯有強者才能生存,弱者在命運面前沒有任何反抗的資格。
就連自己的父親,這世間真正的刀客,他的武力非凡,刀法出眾,但還是逃不出王室的迫害,沒有最強,只有更強!
唯有變強,才能自保,唯有變強,才能保護家人,唯有變強,才能保護所有想保護的人。
陳忘年討厭戰(zhàn)爭,在他過往的十二年里,幾乎沒有見過什么死人流血的場面,但最近的幾個月,他見了兩次大場面,都是血流成河。
他讀過很多書,書里都會寫,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只要有戰(zhàn)爭,就會有死亡,而沒有任何一個王朝是可以永恒不滅的,你方唱罷,我方登場,都只是歷史長河中的跳梁小丑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陳忘年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夠安居樂業(yè),活的輕松自在,不要再有戰(zhàn)爭,不要再有爭斗,大家和平相處,親如兄弟。
但這是不可能的,至少在陳忘年已知的歷史當中,從來不可能,戰(zhàn)爭一直存在,爭斗從未止息,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有爭斗就會流血,就會死人。
所以人們才說,無論在什么時候,變強都是唯一不變的道理,你只有足夠強大,才能把命運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接受別人的審判。
“現(xiàn)在,我,是俺酡部落新的首領,我是王,歡迎你們新的王吧!”
殺戮和鮮血綻放的花朵中,森馬阿迪高舉雙手,以王者的姿態(tài),接受麾下將士們的拜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