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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順

第三章

反順 灬蝸牛灬 3889 2019-05-21 14:52:21

  翌日清晨,金雞三唱旭日東升,匯友樓下再開比武招親擂,圍觀的人可就更多了。

  “賈爺爺,賈爺爺,您來的真早??!”人群中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干干瘦瘦的小老頭?!霸趺礃釉趺礃淤Z爺爺,昨天單泉單大爺把秦家兩位公子勸走了,今天人家再來打擂可怎么辦?我們單家屯首戶家的大小姐,難道要跟秦家老三不成?”

  “看昨天那意思,咱們這位單大爺不太敢跟人家動(dòng)手呢,你瞅瞅這大庭廣眾的,他昨天說的那幾句話,多泄氣!”人群里有人答話。

  又有人說:“你懂什么,人家那叫涵養(yǎng),懂嗎?看見秦家哥倆不講理,不跟他們一般見識(shí),就這份胸懷就了不得,人家追月靈官單泉是大人物!”

  “得了吧,針鋒相對,快意恩仇才是大丈夫所為。人家都欺負(fù)到你頭上來了還以禮相待,那叫涵養(yǎng)么,那叫窩囊!”剛才那人又說道。

  “不會(huì)再來了?!辟Z爺爺突然開口:“秦老員外跟秦家老大軒轅手秦英都是明白人,昨天的事情誰對誰錯(cuò),秦家兄弟回家一說自有公論?!辟Z老頭又恢復(fù)了平時(shí)的興奮,口沫橫飛的說著:“他們還真能欺負(fù)到單家頭上來?打了人還敢來鬧事,真當(dāng)單家人都是泥捏的,面堆的不成?”

  臺(tái)下的人們正聊著,忽聽得人群外頭一陣騷動(dòng),沒人敢大聲喧嘩,可都在小聲嘀咕著。緊接著,人群自動(dòng)分為左右,單老員外緩步而出,當(dāng)先走向匯友樓。在他身后緊跟的就是老管家單福,在那單福身后,略差半個(gè)身子的距離,一左一右,走的正是那追月,摘星兩位靈官,單泉單溪,單家最年長的二位公子。在他倆身后,是一乘四人抬的小轎,不用問,里面坐的就是單家的老六,最得寵的那位單家大小姐,可是轎簾低垂,把轎內(nèi)擋了個(gè)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外面人看不見。在小轎后面,約有三四步遠(yuǎn)分為左右,跟著單澤單洪兩位少爺。在他們身后,才是家奴、院工、仆人、老媽子等等,約有三十多人緊跟著隊(duì)伍魚貫而行。

  就這個(gè)陣勢,單家屯的老百姓已經(jīng)一連看了三天,今天是第四次。從擺下比武招親擂的那天開始,每天早晨,單老員外必要帶著孩子們來匯友樓觀景喝茶。老二帶著三個(gè)弟弟在樓下鎮(zhèn)擂,老大單泉和老管家單福在二樓陪著老員外。小轎直接抬進(jìn)酒樓大廳,有老媽子伺候著小姐跟貼身丫鬟上三樓。整個(gè)匯友樓,連跑堂的伙計(jì)帶后廚大師傅,全換成單家的下人,外人想進(jìn)匯友樓的大門都難上加難。

  一直到了單老員外上了二樓坐定,隔著樓窗隱約露出半張臉,人群這才恢復(fù)了熱鬧,可這熱鬧卻總隱隱約約透著幾分拘謹(jǐn),就連扯著嗓子品頭論足的賈爺爺,聲音都無意間降低了幾分。

  今天來打擂的比起昨日就要平庸的多,畢竟十里八村年輕有為的后生就那么幾個(gè),敢上擂臺(tái),往單二爺面前站的人就更少。三天比武招親擂,已經(jīng)露的差不多了,單老員外喝了一壺茶,發(fā)現(xiàn)沒人登擂。不由得自嘲道:“是不是有我這么個(gè)老家伙在,孩子們都不好意思上臺(tái)???”

  一旁站立的單福接過話茬:“爺,您得這么想。這本事不行的呢,二少爺三拳兩腳就給打發(fā)了,三天過去,也就沒人敢上了。這能耐好的呢,必有名師傳授,可這普天之下,只要是有頭有臉的老英雄,在教徒弟的時(shí)候,誰不得提上一句單家屯的單老員外??!那些有本事的后生,即便要上,恐怕也要等下午您走了之后才敢登臺(tái)獻(xiàn)藝。您想想這三天,哪個(gè)稍微有點(diǎn)本事的不是下午才登臺(tái)?依我看,您要想見到一個(gè)敢在您面前登臺(tái)打擂的好后生,怕是不太容易嘍?!?p>  單老員外聞聽此話,似有所感。雙目看著手中的這杯清茶,微微一嘆:“福啊,我的這點(diǎn)名望,這么多年過去了,還能剩下多少呢?”

  單福哪能不明白老員外的心思,急忙答到:“爺,有道是姜是老的辣,有您這么多年的沉淀和積累,日后您的威望只能越來越高,這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呢?!?p>  “好吧”單老員外也知道現(xiàn)在說這些還為時(shí)尚早,又低下頭去看樓下的擂臺(tái)。語帶不甘:“難道就沒有一個(gè)有能為的能讓老夫我看一看么?”

  “您要想看也行啊,老奴我立刻就下去跟二少爺打一場,爺您看,您感興趣不?”老單福笑著答道。

  “去!”單老員外又被這為老不尊的單福逗笑了,笑罵道“你胡子都白了,去跟個(gè)孩子比武,真是越老越?jīng)]出息。走吧,咱回了?!?p>  就這樣,比武招親擂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連著三天竟沒什么人登臺(tái)打擂。這三天里除了秦家堡的秦老員外派下大兒子,人稱軒轅手的秦英,帶著兩個(gè)弟弟來到單家府上登門請罪之外,再無熱鬧可看。眼看著七天擂臺(tái),還剩下最后一天了,老百姓們也就沒了什么興趣,圍著看的人也是越來越少。

  第七日,單老員外照例把小姐送上匯友樓的三樓,自己坐在二樓喝茶,單福單泉在一旁陪著,二爺單溪在擂臺(tái)上打了一趟拳,沒人上臺(tái)。自己也覺得無趣,可擂臺(tái)上又不能空著,索性喊過自己的兩個(gè)弟弟,讓單澤單洪倆人對練,自己則拉了把椅子,找個(gè)擂臺(tái)的犄角,也坐下了。

  “爺,您說這位正主還能不能來?”二樓上,單福低低的聲音問老員外。老員外不答,低頭喝茶。

  “哎呀,七天了。單老員外為了你等了整整七天,這小子差不多也該來了啊?!崩夼_(tái)下,干瘦的賈爺爺戴了頂大草帽。正是賣草帽的劉老頭給他的,這兩天沒什么人打擂,倆人達(dá)成了和解,這頂草帽就是兩人寶貴友誼的見證。別看這幾天打擂的人少了,賈爺爺身邊圍著的這圈人可不見少,大伙還真愛聽他聊,前三百年后五百載說的格外熱鬧,也不知這賈爺爺從哪聽來的這么多小道消息和奇聞異事,這幾天沒人打擂,可絲毫不影響人家賈爺爺在臺(tái)下連說帶評,說的天花亂墜。

  賈爺爺這句話的話音還沒落,就聽得遠(yuǎn)處,一陣馬褂鑾鈴聲響:“啵啷啷”。緊接著就見老百姓們四散奔逃,人群外頭人歡馬叫,跑來一哨人馬。為首之人二十歲上下年紀(jì),要是跳下馬來,身高得在八尺開外,長得身材勻稱,微微有點(diǎn)偏瘦,寬腦門,高顴骨,癟鼻梁,大嘴叉,一對大眼皂白分明,兩道劍眉飛揚(yáng)入鬢。往身上瞧,全身穿青遍體掛皂,腳下蹬著一雙薄底的快靴,渾身上下透著那么干凈利落??柘乱黄ゴ蠛隈R,就這匹馬:頭至尾長丈三,蹄至背八尺五,高人一頭,乍人一臂,通體黑鬃是黑中透亮亮中透黑,腦門正當(dāng)中有一撮白毛欺霜賽雪,這馬有個(gè)名兒叫做“萬里煙云照”,寶馬良駒。鳥翅環(huán)得勝鉤上掛定一條白蠟桿的扎槍,槍襯紅纓。再往后看,身后還跟著兩匹馬,馬上坐的兩人一胖一瘦。胖的那個(gè),看年歲也就十八九,面似熟蟹蓋,是張赤紅臉。長得圓頭圓臉圓鼻子圓眼,大臉蛋子上的肉都嘟嚕著,他沒笑都好像正在笑,眉梢眼角透著那么一股喜慶,身穿一件大紅的征袍,騎一匹大紅馬,得勝鉤鳥翅環(huán)上掛著一對赤銅窩瓜錘,這對錘是又紅又圓。不像是來打擂,倒像是一個(gè)前來迎親的新郎官。再看瘦的那個(gè),面色發(fā)黃,好像大病初愈似的,窄腦門,嘬腮,深眼窩,高顴骨,一字橫眉,眉頭微皺,兩只大眼精光四射,身穿杏黃色戰(zhàn)征袍,外套英雄氅,腰系一巴掌寬杏黃色絲欒帶,杏黃色的中衣,足蹬快靴,被背單刀,斜拉百寶囊。坐騎是一匹黃馬,人瘦,馬也瘦。別看是匹大身型的馬,可是皮包著骨頭,尤其是兩肋的肋骨,清晰可見。外行人看不懂,可內(nèi)行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匹馬有個(gè)名兒叫做“玉頂干草黃”,還有個(gè)小名叫做“透骨龍”。就是這種瘦體型的馬,也是一匹寶馬。得勝鉤鳥翅環(huán)上掛定一對魚尾藏鋒鉤,乃是外門的兵器,讓人看著就覺得這人心事重重。

  在這三人身后,跟著五十名嘍啰兵,都是短衣襟小打扮,腰橫一口明晃晃的鬼頭刀,跑起來如刀砍斧剁一般齊,領(lǐng)頭的肩抗一桿大旗,上書“雪峰山總轄大寨主”下面是白月光,一個(gè)斗大的“王”字隨風(fēng)飄擺。

  這伙人來的毫無預(yù)兆,卻速度奇快。眨眼間為首之人一馬當(dāng)先已然到了擂臺(tái)前,勒馬停蹄,甩蹬離鞍下了這匹萬里煙云照,抬眼皮,微微看了一眼匯友樓的二樓,然后似有意似無意的又往三樓看了一眼。

  “終于來了!”匯友樓上的單老員外長出一口氣,回頭看向自己的大兒子,微笑道:“泉兒,正主到了,你下去招待招待吧?”

  追月靈官摸了摸耳朵,苦笑道:“爹,孩兒這一招待,怕是要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招待才行?!?p>  一句話把單老員外逗笑了,啐道:“你這孩子,何時(shí)學(xué)的如此油嘴滑舌,還不快去!”

  “得,老爺子,我去,我這就去。”單泉邊笑邊說,邁步下樓。

  單泉下樓上擂臺(tái),對面那位二十歲上下的雪峰山總轄大債主也已經(jīng)緩步,走上擂臺(tái)。二人相對而立,一時(shí)間竟無人開口。

  片刻,還是單泉先行抱拳施禮:“王大寨主,別來無恙?”

  哪知對面這位根本連禮都不還,跟沒看見一樣,伸手就摘背后斜背的一口大寶劍,倒是沒有亮劍,摘下來連劍鞘就在手里一拎,冷冷問道:“先聊,還是先打?”

  “嘩。。?!迸_(tái)底下的人群一下子又亂了,這人實(shí)在是不懂禮數(shù),張狂放肆,一時(shí)間叫罵之聲不絕于耳。

  “賈老頭,這小子。。?!辟u草帽的劉老頭正好站在賈爺爺身邊,剛想開口罵幾句,被賈爺爺回手一把捂住了嘴。

  “噓!想活命就管好你的嘴,這位手底下,可不在乎多出幾條人命來?!?p>  “啊?”劉老頭被賈爺爺這一說嚇得不輕,不敢再大聲說話,壓低了聲音輕輕問道:“老賈,這位到底是誰?。俊?p>  “還記得三年前太原府內(nèi)算糧衙門的黑衣劫糧案嗎?”賈爺爺也是壓低聲音,湊在劉老頭的耳邊輕輕問道。

  “?。侩y道,是他?”劉老頭兩眼瞪得比銅錢還大。

  “不錯(cuò),他就是三年前太原城內(nèi)夜劫官糧,火燒衙署,劍斬太原知州蔡德陽的元兇正犯,如今的雪峰山八寨總轄大寨主花槍王雄!在他身后那兩人是他的結(jié)義兄弟,胖的那個(gè)叫做百福星雷再騰,瘦的那個(gè),身上零碎最多,是人送外號(hào)叫做八臂枯鬼的趙學(xué)仁?!?p>  “哎,老賈,你知道的夠清楚的啊!不對啊,就這些事情,恐怕官府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劉老頭終于意識(shí)到這個(gè)早就該發(fā)現(xiàn)的問題了。

  “有些事情,民不舉官不究,官府不知道,咱平頭老百姓可不見得不知道,你比如我還知道你昨天多看了賣豆腐的張大娘子幾眼,被人家告到你婆娘那,昨晚回家你被你家婆娘一頓好掐,現(xiàn)在大腿上還有淤青,就這個(gè)事,官府的人肯定不知道!”賈爺爺依然壓低著聲音,湊在劉老頭耳邊,回答的一本正經(jīng)。

  “你。。?!眲⒗项^一時(shí)氣結(jié),竟又說不出話來了。

  “哈哈哈”,擂臺(tái)上,單泉輕笑幾聲,任憑對方冷若冰霜,她卻依然是滿面春風(fēng),和聲說到:“還是先聊吧,要是等到動(dòng)完手,我怕兄弟你胳膊疼,到時(shí)候無心說話,這一趟可就白來了?!?p>  王雄聽罷,微微一皺眉,知道單泉說的是三年前兩人動(dòng)手,自己左臂受傷落荒而逃的那段往事,也不動(dòng)怒,依然冷冷言道:“單家屯擺下比武招親擂,無非就是想引我王某下山。如今,王某已到此地,還請單老員外劃出道來,王某奉陪也就是了?!?p>  說著話,并不看面前的單泉,直接抬頭,目光直指坐在二樓的單老員外。正巧碰上單老員外的眼神,四目相對,單泉就覺得空氣中的溫度仿佛都升高了似的。片刻,就聽得二樓窗邊,單老員外開口道:“年輕人有志氣,老夫我心中的佩服。只是,小女是老夫我的心頭肉,要是不露兩手功夫就讓你帶走,恐怕大家心有不服,就是老夫我,也難免心有不甘??!”聲音不大,如同耳語,可就是這低低的聲音,卻清清楚楚的傳進(jìn)了樓下的每一個(gè)人耳朵里,讓所有人都聽了個(gè)明明白白。

  “好!”王雄聽完,微微點(diǎn)頭?!懊靼琢?,既是老員外您賞下題目,王某我接著就是。”說著話,看向面前站定的追月靈官單泉,一擺手中的寶劍,做了個(gè)引勢,“請吧!”

  單泉又是一陣苦笑,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說:“好,王賢弟,您容我取我的兵刃?!闭f著話,轉(zhuǎn)身來到擂臺(tái)邊,早有下人遞過來趁手的兵刃,這一對鏈子雙镢。單泉外號(hào)叫追月靈官,一方面因?yàn)樗纳矸?,另一方面就因?yàn)樗倪@對兵刃,鏈子雙镢是一對,兩只镢,跟兩支鐵棒子差不多,但是上面有窟窿眼,眼上掛鏈。平日里拿在手里可以當(dāng)點(diǎn)穴筆用,必要的時(shí)候能出手當(dāng)暗器打,而且上面有鏈,能打的出去還能收的回來。想練好這對镢可是不容易,單泉在這上面專門下過苦功夫,一手“流星趕月”使得是出神入化,因此才得了個(gè)美稱,叫做“追月靈官”。

  單泉手提雙镢,重又回到擂臺(tái)中央,面對花槍王雄,雙镢一分,一手指天一手劃地,亮了個(gè)三才的架門,說:“王賢弟,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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