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
座上,著黃袍的男子怒叱一聲,把手里的奏折丟在了地上。
一旁比他略年輕些的內(nèi)侍,戰(zhàn)戰(zhàn)兢兢蹲下來把奏折撿起,
“圣上息怒…”
座上的人咳了一聲,嗓音蒼老,而又帶著沙啞和怒意,
“讓朕的女兒嫁給極北的那些山野莽夫,他們的算盤打得倒是好!”
下頭的內(nèi)侍不敢出聲,手里拿著奏折,遲遲不敢遞還上去。
圣上坐了良久,還是看向他,
“朝中,還有誰意見不一樣的么?”
“如今丞相之職空置,御史在吳州,朝中三公,唯有太尉一人還在中京,各位大臣自然是以太尉的意見為首……”
“一個意見不同的都沒有?”
“……沒有。”
座上人的眉頭皺得更甚,他站起來,慢慢來回踱步。
大殿里十分安靜,靜得讓下頭的內(nèi)侍連呼吸都輕了些。
許久后,圣上終于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
“把折子給我?!?p> 他終究還是坐了下來,沉下心,一張張翻過奏折。
手指漸漸變得冰冷,紙上寫的數(shù)字,卻讓他胸中漸漸積郁。
他抬頭,
“北羌王多大年紀?”
“將將上任,二十有七?!?p> 圣上冷嗤一聲,
“年紀雖輕,野心倒是不小?!?p> 內(nèi)侍見他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忙趁熱打鐵,
“有使臣曾與小的說過,北羌王雖對外跋扈了些,對身邊人卻是極好的?!?p> 圣上沉默良久,終于松了口,
“他要求娶公主和親,也須得青纓答應了先?!?p> 內(nèi)侍連忙迎合,
“這自然是……還需問過了公主才好。”
圣上把折子合上,擱在一邊,
“你去派個人,把青纓找來,朕當面與她談談。”
內(nèi)侍不敢怠慢,正要往下退,又被他叫住,
“景王呢?”
“圣上前幾日說,讓王爺一個人走,不許人跟著……小的們也不敢去打探……”
“朕讓你們不要跟上去,你們就真的讓他一個人帶著毒到處亂走?”
下頭的人愣住,傻了眼,
“這……”
上頭的人氣急,又猛地咳嗽了幾聲,
“你跟了朕幾十年,怎么還是這么個榆木腦袋!”
內(nèi)侍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就地跪下磕頭,
“小的知錯,圣上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圣上把手邊的折子丟到他頭上,
“還不快去找人!景王若是再有什么事,你就干脆自刎,還他一個人情,謝他上次沒一劍削了你!”
……
李文翰對白悠說完重生前的發(fā)生過的事情后,已經(jīng)到了子時。
他看了一眼窗外升起的明月,對著白悠一撇下巴,
“快回去收拾好東西,南下的馬車一個時辰后就到。”
白悠點頭,照例把面紗戴起,打開房門,準備回去。
門外兩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在走廊一側(cè),看了她一眼,又回頭繼續(xù)說笑。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又是北方官話,引起了房間里李文翰的注意。
一個語氣有些感慨,
“我聽家里老爺子說,北邊戰(zhàn)事失利,周部尉活了這六十幾年,竟然第一次吃了敗仗。”
另一個不以為然,
“要我說,就是周部尉年紀大了,才會吃這敗仗。要是早些年,可不得把北羌揍得乖乖叫爹,怎會任由這新上任的北羌王囂張跋扈?!?p> “這倒是。據(jù)今天中京來的消息,說是北羌王有意談和,但條件是,要青纓長公主嫁過去和親?!?p> “那圣上應允了嗎?”
“必須得應允啊,這次周部尉都倒了,那誰還能頂?shù)蒙稀!?p> 白悠正思忖著青纓長公主是哪位,卻見李文翰臉色突變,從座上站了起來。
他飛速收拾好東西,忽然想到什么,走到白悠跟前,把一枚令牌塞給了她,
“這是我的通關令,你帶著它一路往南,不會有人攔你?!?p> 白悠愣了愣,
“哥……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她猜出了幾分,
“你要去中京?”
李文翰沉默了片刻,還是答了,
“嗯。”
不等他繼續(xù)往下說,白悠就已經(jīng)替他都想好了,
“我會聽話,不跟其他人接觸。等到了南邊,會乖乖等著你的。”
李文翰看著她,忽然什么都說不出。
白悠似是怕耽誤了他的時間似的,快步跑去拿了些糕點,塞給李文翰,
“哥,你快去吧?!?p> 李文翰還是不大放心,于是叮囑道,
“你明早再出發(fā)南下,白天趕路要好些?!?p> 白悠笑了,
“好,我明早一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