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翰一路跋山涉水,終于到了吳州城門。
城門后的守衛(wèi)見御史大人的車馬靠近了,便快步走近,對著他乘坐的馬車行了個禮,
“御史大人,景王爺讓小的在此等候您?!?p> 李文翰掀開簾子,探出頭,望了灰撲撲的城樓一眼。
守衛(wèi)見他探頭,忙繼續(xù)道,
“大人,王爺今日去了周邊縣郡,特囑咐小的傳個話給您?!?p> “什么話?”
“王爺說,太守府中有一筆水災庫銀的賬還未對上,讓您去幫忙打點著,將庫銀來源和去向對清楚、記錄在冊?!?p> 李文翰想了想,
“王爺這幾日不是一直都住在太守府上么,賬早該結清了吧?”
守衛(wèi)不好意思笑了笑,
“小的不敢妄言。王爺說了,讓大人即可動身。小的這就安排人給大人帶路。”
李文翰有些莫名其妙,心中涌出一絲絲不詳的預感。
——但無法,該去還是得去。
到了太守府中后,他還沒喝上半盞茶,就被關斯嶺的手下催命了,
“太守安排了趙舍人在銀庫書房里侯著了,王爺說不能怠慢了地方官,讓大人來時就準備著過去?!?p> 李文翰咕咚把茶咽下去,屁股還沒坐熱,又被半推半勸地弄過去見趙舍人。
他心中的懷疑越來越大,直到趙舍人把賬簿拿出來后,終于到達了頂峰。
——這位舍人記賬,根本就是亂七八糟。
按當朝的規(guī)制,每筆賬的最小額要細化到一兩或一石,且有專門的出賬入賬記法,每個地方官府都是如此遵守。
且不說這太守府中平日里是如何管賬的,就算是真對上了,又有誰能給這滿本雞爪印似的賬簿的可信程度打包票。
他長嘆一口氣,
“整個吳州的賬目出入,向來都是你掌管記錄的?”
趙舍人嘿嘿一笑,
“是?!?p> 李文翰仔細看了看他的臉,
“趙舍人可是中京來的?”
“下官自幼在中京長大,入仕后便被來了吳州?!?p> “原是這樣,令尊莫不是中京太常趙老先生?”
趙舍人撓了撓頭,
“正是。御史大人果真是慧眼如炬。”
李文翰自做了御史,三年以來,朝中烏七八糟的事兒也是碰見了不少。靠爹吃飯的大有人在,也不差趙舍人這一個。
他正琢磨著怎么跟關斯嶺反饋,一旁趙舍人又說話了,
“王爺今早上交待下官,說這幾月的賬,還勞煩御史大人多費些心、一同幫忙整理,亥時一到,便報與他聽?!?p> 李文翰半晌說不出話來——這一次再反應不過來,就是傻子了。
關斯嶺這個煉成了狐貍精的王爺,遇到坑了,就先繞過去,然后把他這個當御史的扯到吳州來,把他的頭摁進去,硬是要榨出腦漿來、把坑給填滿。
他琢磨了一遍關斯嶺留下的話,確認沒有回轉的余地后,搖了搖頭,坐下,看向趙舍人,
“舍人,算盤會打么?”
“大約是略懂一點?!?p> “什么叫大約略懂一點?!?p> 趙舍人揣著手,惴惴不安,猶猶豫豫抬眼看他,
“大人,下官沒打過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