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離別傷感

　　張?jiān)鲁鹾忘S天霸聊得正開心，已經(jīng)睡醒正準(zhǔn)備過來吃些東西填飽肚子的黃小小冷不丁地出現(xiàn)在了兩人的身后，冷冷道：“哥、姓李的，你們在說什么呢？”

　　這話一出口，嚇了兩人一跳，兩人趕忙擺手道：“我們在開玩笑呢，沒說什么?！?p>　　他們可不敢告訴黃小小，先前開的是她的玩笑，萬一惹了少女不開心，那兩人就真完了。

　　好在黃小小確實(shí)沒聽到兩人交談的內(nèi)容，就看到兩人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的，又想到張?jiān)鲁踝蛞估飳ψ约豪涞膽B(tài)度，心里頓時不是滋味。

　　不過她雖說沒聽到什么，但看到兩人這幅這慌忙的模樣，就覺得兩人肯定有貓膩，故作冷漠道：“我看你們怎么像做賊心虛呢？”

　　兩人尷尬一笑，隨便敷衍兩句便一齊去吃午飯了，黃小小看兩人那樣子，料到今日肯定是問不出個什么了，也不再多說，便跟在他們屁股后面一道去了。

　　大家伙此時都在吃飯，看到張?jiān)鲁鹾忘S天霸正朝著走過來，便有一個兩個鏢師喊道：“大哥和徽之來了，兄弟們騰兩個座?！?p>　　接著便有鏢師立即騰出了兩個位子，招呼黃天霸與張?jiān)鲁踹^來，大家伙態(tài)度都非常熱情，特別是對張?jiān)鲁酢?p>　　坐在一起后，大家也都紛紛跟張?jiān)鲁醮钤捔奶?，張?jiān)鲁踝匀灰彩莵碚卟痪?，笑著一一回?yīng)。

　　而后方，比張?jiān)鲁跖c黃天霸晚了幾步的黃小小，走進(jìn)來看到這一幕時，便心中有些震撼。

　　在她心中，張?jiān)鲁鯌?yīng)該是一個性格沉默寡言，做事神神秘秘的男子，所以當(dāng)她看到他笑著跟鏢局的兄弟們打成一片時，便有些震驚。

　　要不是自己親眼所見，她根本沒法將昨夜里那個說話做事從頭至尾都是云淡風(fēng)輕，宛如仙人下凡的男子與今日坐著眾人間大口吃肉，言行舉止無不透露出豪邁的男子聯(lián)系起來。

　　她甚至都開始懷疑昨夜里，發(fā)生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南柯一夢。

　　自己越發(fā)看不懂這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讀書人，卻比無論在座的誰，都要厲害的男子了。

　　黃小小整個腦海中充斥著對張?jiān)鲁醯暮闷?，隨意吃了兩口飯，便回到了自己房間中，呆上了一天。

　　反倒是張?jiān)鲁踅舆^了昨日黃小小的班，下午跟著黃天霸去集市賣貨物去了。

　　到了傍晚，大家又一起吃了一頓尋常的晚飯，便各自回到房中休息了。

　　而到了夜間，黃小小懷著忐忑的心情，敲響了張?jiān)鲁醯姆块T。

　　里面便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請進(jìn)?！?p>　　黃小小便輕輕推開門，走進(jìn)了張?jiān)鲁醯姆坷铩?p>　　張?jiān)鲁蹩吹絹碚呔谷皇屈S小小，不由得一愣，這才從凳子上起身道：“黃姑娘，大晚上的，莫非有事？”

　　黃小小將門關(guān)好，然后搖了搖頭。

　　她這一搖頭，張?jiān)鲁醣愫苛耍膊虏怀鰝€所以然來，只好嘗試提議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好像不太適合。如果黃姑娘今夜無事的話，要不然……”

　　黃小小沒有理張?jiān)鲁醯奶嶙h，眼神堅(jiān)決道：“姓李的，你是不是討厭我？”

　　張?jiān)鲁踹€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足足五息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向前探了探腦袋疑惑道：“嗯？”

　　黃小小依舊沒有理睬張?jiān)鲁?，只是自管自地在說：“你如果不討厭我，為什么跟大家相處那么和睦友善，唯獨(dú)對待我態(tài)度冷淡？是不是因?yàn)橹?。我誤以為你是普通書生時，對你有些不太友善的緣故？”

　　張?jiān)鲁跤行┛扌Σ坏茫媲斑@姑娘可真是能想象。

　　張?jiān)鲁鯎u搖頭道：“非也?！?p>　　黃小小剛想繼續(xù)說話，聽張?jiān)鲁跽f的這兩字，一下子沒明白什么意思，愣道：“什么也？”

　　張?jiān)鲁蹩嘈Γ骸皼]什么，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對你故作冷淡?！?p>　　黃小小雙手叉腰，矯裝怒容道：“既然你沒有故作冷淡，那你就是對我本性冷淡！”

　　這下張?jiān)鲁鯇?shí)在沒轍了，真是秀才遇著兵，有理也說不清?。?p>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這句話雖說本意是指與那些內(nèi)心奸詐狡猾之徒是最難以相處的，并不是指女子煩人。

　　可這當(dāng)下，張?jiān)鲁跤X得按字面意思理解完全不妥之處。

　　黃小小見他半天不說話，以為被自己說中了，著急道：“姓李的，你說話啊，為什么不說話，是不是默認(rèn)了，是不是無言反駁了？”

　　張?jiān)鲁鯂@了口氣，解釋道：“我與黃姑娘保持距離并非我討厭黃姑娘或是別的原因，只是黃姑娘還未嫁人，許多青年才俊對黃姑娘甚至掛念。據(jù)我所知，鏢局內(nèi)便又不止一位兄弟是對黃姑娘心生愛慕。我跟黃姑娘頂多算是萍水相交，自然不敢僭越這層關(guān)系。至于我跟鏢局內(nèi)其他兄弟為何如此親近，是因?yàn)樗麄円孕值苤榇?，我自然也以兄弟兄弟之情報之，這兩者間沒有矛盾沖突啊?！?p>　　張?jiān)鲁踹@一解釋，黃小小算是聽懂了，看來自己并不惹他討厭，心情便頓時輕松許多。

　　她是輕松了，可張?jiān)鲁跽媸且稽c(diǎn)都不輕松，生怕這番話還是無法令她滿意，她再一鬧，把鏢局的兄弟們都吵醒了。大家看到她在自己房中生氣的樣子，深夜里，孤男寡女一間屋這么聯(lián)想，自己肯定要被人誤認(rèn)成那玩弄少女情感的負(fù)心漢了。

　　到時，別說百口了，萬口都難辯，自己怕是真沒法走出這長武關(guān)了。

　　張?jiān)鲁踹@么一想，頓時額頭冷汗直流。

　　正所謂，舌頭底下壓殺人，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好在，黃小小說了句“早歇息”后，便開門離開了。

　　張?jiān)鲁蹰L嘆一口氣，總算送走這尊大佛了。

　　隨后想到明早要啟程趕路前往天水，也沒了看書的興致，便熄燈上床休息了。

　　待到第二日清晨，整個鏢隊(duì)便又浩浩蕩蕩啟程出發(fā)了。

　　鏢局的眾人又從輕松愉快的氛圍中回到最初的嚴(yán)肅謹(jǐn)慎。

　　唯有黃小小像變了一個人般，坐在中間的馬車上，一直對著張?jiān)鲁鯁栭L問短，神態(tài)語氣一改往常的俏皮活潑，皆是溫雅十分。即便張?jiān)鲁踔皇桥紶柣卮饍删洌莻€常人都能看出態(tài)度的敷衍，可黃小小卻沒有絲毫的不耐煩，神色依舊耐心親昵。

　　鏢局們的鏢師們都是有些驚訝：她先前對徽之兄弟不是不感興趣的嗎？難道昨日徽之兄弟早上打拳的風(fēng)姿被她瞧見了，心生好感？

　　有兩個本就愛慕黃小小的鏢師都呆了，他們從未沒見過黃小小有過如此神色姿態(tài)，心中頓時妒火四起。

　　不過嫉妒歸嫉妒，他們還真不怨恨張?jiān)鲁?，在他們看來，愛慕追求跟江湖比武是一個道理，雙方公平競爭，輸?shù)囊环揭彩羌疾蝗缛?，沒啥好怨恨的。

　　更何況在他們看來，張?jiān)鲁跞似芳揖扯疾徊睿绻婺芘c黃小小談婚論嫁，說不準(zhǔn)還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年少青，年老澀，情之一字不過如此。

　　雖然長武關(guān)離天水并不遠(yuǎn)，但對張?jiān)鲁醵裕@幾日有苦說不出，過得真是煎熬。

　　三日后，眾人達(dá)到天水，張?jiān)鲁跖c金城鏢局即將分道揚(yáng)鑣，對他而言也算是脫離了苦海。

　　其實(shí)他對黃小小并不厭煩，只是覺得父弟未見，目前的自己不配談兒女情長。而天大地大，也不知何日復(fù)重復(fù)，怕與她糾纏太深，誤了人家終身。

　　可是緣分這東西往往，來如流水兮逝如風(fēng)，不知何處來兮何所終。

　　在黃天霸成功將鏢送到了雇家手中后，鏢隊(duì)便要立即出發(fā)回金城了。

　　眾人在即將分別而不舍難過的氛圍中，在一家有名的食肆中，吃完了在天水城中的最后一頓飯。

　　黃天霸站在食肆口，看著張?jiān)鲁?，他僅有的右眼有些朦朧，拍了拍張?jiān)鲁醯募绨颍瑵M臉不舍道：“弟弟。書上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愿弟弟此去京都能一帆風(fēng)順?！?p>　　而他身后的眾多鏢師兄弟，對張?jiān)鲁跻捕际且酪啦簧帷?p>　　張?jiān)鲁跣Φ溃骸皶线€說，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早晚會再見的?！?p>　　黃天霸這才擦了擦眼淚，笑道：“望弟弟早日金榜題名，衣錦還鄉(xiāng)，來天水的一路上都沒有與弟弟喝酒的機(jī)會，待弟弟回時路過金城，我跟你熊二哥和眾多兄弟，定要好好敬你兩杯?！?p>　　張?jiān)鲁醮饝?yīng)道：“一定！”

　　黃天霸猛地把張?jiān)鲁醣ё。骸霸從泓S大哥話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此去一路，定要好好保護(hù)自己。我們江湖再見！”

　　張?jiān)鲁觞c(diǎn)頭輕聲道：“嗯?！?p>　　隨后張?jiān)鲁醣阍诒娙说淖⒁曄拢D(zhuǎn)身離去了。

　　待到張?jiān)鲁醣秤跋г谌巳褐胁灰?，黃天霸才發(fā)現(xiàn)身旁被眾人視為掌上明珠、一向樂天的黃小小，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張?jiān)鲁跸У牡胤?，臉上說不盡的悲傷與落寞。

　　黃天霸嘆了口氣，搖搖頭。

　　記起金城內(nèi)有位姓陳的說書先生曾說過。

　　世間遺憾事，往往始于再見兩字。

　　而世間幸運(yùn)事，又往往在于之后真正的再見之時。

　　只可惜，遺憾事多，而幸運(yùn)事少。

　　而黃小小自然也明白。

　　天底下兩人相隔最遠(yuǎn)的距離，不是你于天涯，我在海角。

　　而是：不知你何日所知，也不知我何時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