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元帥府傳令兵、特賜佩劍伍長——韓云現(xiàn)在躺在床上，兩眼放空，腦中一片茫然。
朱杳跡見韓云醒了，轉(zhuǎn)身看了看身邊的老者，兩人互相點了點頭，老者就吩咐旁邊隨侍的眾人退去。不過片刻，偌大一個房間里，就只剩下韓云，朱杳跡，老者和老者身邊隨侍的年輕人。韓云少一打量，不是別人，正是設(shè)陷擒了韓云丁影青的那個青年。
朱杳跡見韓云滿眼疑惑，趕緊安撫道：“韓特使，此處乃是自家營地，并無不妥?！?p> “朱老將軍，還請為小卒釋惑?！边@幾日變故來得突然，先是朱杳跡無故出走，又是在深山之中落入陷阱，韓云看誰都有點蹊蹺。
旁邊的老者點點頭，“杳跡，也該讓他知道內(nèi)情了?！陛p輕抬了抬手。年輕人會意，立即又去仔細檢查了一遍門封窗戶，確保沒人偷聽。
見年輕人清查完畢，老者和朱杳跡互相點了點頭，開口道：“韓云，我本姓雨，此村對外謊稱它名，其實，這里叫做雨家村?！?p> 韓云一聽，不由得大吃一驚。
要知雨乃是大辰國姓。當年大辰立國之時，遍查全國雨姓，布衣封侯，至此全國雨姓都由宗室管理，俱為國姓。不應(yīng)兵招，不繳錢糧，各種特權(quán)一應(yīng)俱全。這數(shù)百年來，雨姓逐漸聚攏在各大都市，尤其在上京更多。怎么會在這個偏遠深山，還存了這么一支國姓？疑竇心生，在眼里一閃而過。這點表情的變化，到底瞞不過兩個老江湖。
朱杳跡拍拍韓云，“韓特使，你可知，大辰綿延至今數(shù)百年，國制幾乎未變，你可知我大辰內(nèi)廷四閣四部之詳情？”
韓云點點頭，身體抬起來一些，朗聲道：“我大辰疆域廣闊，天威遠播，雄鎮(zhèn)四方。全國特設(shè)八府八道共十六個省份，而皇城之內(nèi)，輔助皇帝的各方臣子，即分四閣四??！”
“不錯，”雨姓老者贊許地笑了笑，接著問，“那我且問你，這四省，各是哪四?。俊?p> “四省各異，一為坎通省，一為艮藝省，一為巽農(nóng)省，一為兌武省，”韓云一口氣道來，毫無錯誤。雖然韓云行武多年，卻也文武兼修，并不是個大老粗。
“坎通路通，路通人通，乃是主管天下建設(shè)之所；艮藝為金，錢糧為帝國基石，主管的是天下商業(yè)；巽農(nóng)顧名思義，至重為天下農(nóng)本，民以食為天，國以民為本，巽農(nóng)主管農(nóng)業(yè)農(nóng)民以及民生戶籍之事；而這兌武省，就是刑法教化之所了?！蹦悄贻p人接下韓云的話頭，也是娓娓道來，分毫不差。
兩位老者哈哈大笑，見這兩個年輕俊杰，互不相讓，均是文武兼?zhèn)?，很是喜歡。朱杳跡再問韓云，“那么韓特使可知，這四閣又是什么呢？”
“四省之上，又有四閣，均是帝國機要，四閣閣老均是皇帝近前之人，”韓云此時候精神已經(jīng)緩了過來，身子坐正，“其曰，震遠；曰，坤義；曰，離書；曰乾淵?！闭f完望向年輕人，挑釁意味十足。
老者看著他們十分有趣，吩咐道，“如水，你講講看。”
雨如水輕輕一笑，“震遠閣主管天下刀兵之事，坤義閣主管天下官吏任用考察，離書閣主管外邦交往之事，而乾淵閣，主管的是天下教書育人之事?！?p> “不錯，”朱杳跡站了起來，從身后桌子上拿出一封書信，“那么你們兩人可知，這四閣之中，有一個最為特殊？”
韓云和雨如水面面相覷，卻不知道到朱杳跡所問為何。
老者從朱杳跡手里接過那封書信，向皇城方位拱了拱手，“此乃乾淵閣。”
“乾淵閣？”韓云重復了一遍。
“不錯，乾淵閣?！敝扈蜜E坐下來，喝了一口茶，緩緩道來，“韓云，如水，我接下來的話，乃是大辰重要非常的事情，此事事關(guān)大辰國運，你們兩人聽完，務(wù)必信守機密?！币妰扇它c頭，他繼續(xù)說，“其余三閣之首，具是皇帝任免，而只有乾淵閣之首，卻是按照大辰祖例而定。大辰皇族，血脈非常，又精通丹藥之術(shù)。是故自古以來，嫡長子，都是雙生龍鳳！”
“嫡長子繼承大統(tǒng)，是為太子，而這雙生的嫡長女，在花信之年就會繼承乾淵閣的閣老之位。”老者接過朱杳跡的話，韓云看得出來，他二人默契非常，并非今日初次相識。
“這乾淵閣，對外所稱，為的是天子重視民間教育教化以別蠻族，是以特別以皇族任其位，乾淵閣不單單修書育人，在各地建立學堂，教習民眾文武之道。也遍修嬰院，收養(yǎng)教化孤兒，”說道這里，朱杳跡指了指韓云，“韓特使，不出意外的話，你便是出生于安西府大帥府駐地的乾淵閣嬰院，是也不是？”
韓云點點頭，他是孤兒之事，倒也沒有蓄意隱藏，知道的人不少，只是不明白朱杳跡為何在此處提起。
“我大辰立國數(shù)百載，經(jīng)歷過各種浩劫，其中賊入上京，就有七次，”老者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激動，“更是有三次，帝隕戰(zhàn)陣，幾致國破，而延續(xù)大辰百年國祚的關(guān)鍵力量，就是乾淵閣。”
“爺爺，這教書育人之地，怎會能拯救國祚？”雨如水忍不住問道。
“你們有所不知，乾淵閣，還有另外一重稱呼，叫做潛淵閣。”老者點點頭，終于要道出帝國暗面最大的秘密。
“龍潛于淵而興于野，龍戰(zhàn)于野而血玄黃。”韓云不由得念出了兩句詩，雖然他也不知道他是何時記住的這兩句詩句，但是仿佛是早已經(jīng)刻在他腦子里一樣，自然而然地就念了出來。
“龍血玄黃！”朱杳跡和老者一齊站了起來，向著皇城方向行了一個禮，高聲喊道。接著轉(zhuǎn)身繼續(xù)對兩個年輕人說，“潛淵閣之所以是由皇長女領(lǐng)導的，就是自帝國建立以來，為了在暗處保護帝國的存亡而建立的。潛淵閣在各地教化百姓，又積蓄力量，在嬰院當中撫養(yǎng)孤兒，將其中的佼佼者因材施教，培養(yǎng)為帝國的棟梁，平承之時，就各自任職，而一旦帝國有難，常規(guī)軍民無法救國，或者又是有人暗中破壞背棄，潛淵閣就會派出人手，予以糾正?！?p> “潛淵閣教化民眾數(shù)百年，內(nèi)部的精英早就深入帝國各處枝節(jié)，與帝國融為一體。一旦到了懸卵危時，便會征召潛伏的精英，以各種方式，保護帝國大統(tǒng)?！?p> “如此重大的責任，的確是黃長女莫屬，”雨如水分析道，“帝國有明確祖制，女子不能為帝，應(yīng)該也是為了這份不輕于皇帝的責任而定的吧?！?p> “不錯，”老者看這自己的孫子，眼中流露出贊許，“乾淵閣明里教化百姓，暗中保護帝國，是故極言特殊。”
“那么，你們都是？”韓云問道。
“正是，老朽也是潛淵閣教化之人，”朱杳跡確認了韓云的疑問，“韓特使，你自不必多說。你不僅文武雙全，又是赤膽忠心。正是潛淵閣培養(yǎng)之人。你且來看，”說著，朱杳跡脫去左腳鞋襪，在左腳小腳趾下，有一個小小的梅花印記。“小卒也有！”韓云連忙脫下自己的鞋襪。
“這就是了?！敝扈蜜E點點頭，“今日之事，正是潛淵閣的征召。當日我等應(yīng)王呈所令，退出高遠城。兵行了幾日，不知為何，我的行帳當中，多出一封書信，帶有潛淵閣特殊的印記。直言征召，令我經(jīng)過天壤山之時，入山來尋雨家村?！?p> “我雨家村，世代隱居此處，一是為大辰調(diào)教智囊?！庇晷绽险呓忉尩?，“我族的先祖，乃是當時大辰有名的謀臣，為圖大計，安定西域，先帝賜國姓，暗遷我族于此，休養(yǎng)生息，調(diào)教智囊以應(yīng)軍征，二是小練兵馬為的是當西域有事，能和潛淵閣相互配合，共抗賊子。”
“小卒有一事不明，”韓云提出了疑問，“即使斷龍灘一場敗仗，大辰也不過失去了幾個要點，為何潛淵閣會即征召？朱老將軍先前所說，潛淵閣乃是暗中照應(yīng)，以對國難。目前來說，斷然說不上國難吧?！?p> 朱杳跡嘆了口氣，在房間里來回踱了幾步，“韓特使，不瞞你說。我也有相同疑慮。西域刀兵已久，互有往來。今日奪一城，明日失一城，都如同橋下行舟，木上求實一般自然，斷然不能說是能動搖國本之事?！彼贸鰰?，指著角落里一個特殊的梅花標記，“而這寒梅令，我已經(jīng)按照潛淵閣的方法，檢查過幾次，卻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p> “不錯，我雨家村也得到了密令，讓我們稍作準備，派人出山，”老者指指雨如水，“而這密令當中，更有特意提到韓云你的名字，倒是聞所未聞。直到見了杳跡，我們才知道你已在他軍中?！?p> “又見你鬼鬼祟祟探查我寨，所以輕松抓了?！庇耆缢裆院?，打擊韓云。韓云倒也不以為意，繼續(xù)問道，“雨老伯，朱老將軍，那請問小卒，到底有何可為，能為國出力？”
老者不由地向朱杳跡挑起大拇指，“真是少年英杰！審時度勢，如同奔馬猶烈！”
朱杳跡正要回答，只聽外面三聲巨響，頓時就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