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中亂成一團,明空急忙掀開旁邊營帳的帳門:“快出來,有敵…?!泵骺盏脑掃煸诤眍^,這是一個空帳。接著他又掀起了旁邊的幾個營帳,全都是做樣子的空帳。
此時慕容清和齊朗已經(jīng)一左一右護在明空周圍,明空這時才品明白霍慶說的看戲。營中的士兵不是從里往外沖的,而是從營帳外圍往里沖的。
慕容清說道:“霍慶不見了?!?p> 外間號角吹起,四面亮起了大旗,隱隱可見西邊后方的白色帥旗向前揮舞,當(dāng)先沖擊營地的便是依白旗指引的古蜀骨靈軍。
營地西向燃起芨芨草和羅布麻堆成的草垛,草垛上噴灑著大量的胡椒粉,借著風(fēng)勢朝骨靈軍的陣型吹去,骨靈軍的士兵咳嗽不止,鼻涕眼淚流了滿臉,眼睛都睜不開,更別提繼續(xù)沖擊了。
見骨靈軍受挫,東向后方又一支大旗豎起,虎角吹起,古徐虎翼軍在中央集結(jié),分作若干魚鱗狀的小方陣,按梯次配置,向營地沖擊而來。
明空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魚鱗陣,這個陣型是集中己方兵力對敵陣中央發(fā)起猛攻,其弱點在于尾側(cè),但看虎翼軍后方旌旗招展,人影閃動,怕是沒什么機會從后破了這個陣型。
每個小方陣前排由持著盾牌的士兵開道,而后是持長矛的士兵,再后是持神臂弓的弓手,最后是持大刀的刀兵警戒。
魚鱗方陣一步步朝營地推進,營中角樓上弓手拉起了飛雁弓,箭矢如雨朝魚鱗陣射去,密密麻麻不留一點縫隙。
“起!”虎翼軍中響起整齊的口號,只見前排盾牌手每隔一位將盾牌朝上舉去,同時陣型收縮,抵擋箭矢。幾輪箭雨過后,魚鱗陣幾乎沒什么損傷,只零星射倒十幾個士兵,此時虎翼軍已經(jīng)來到了營地門口。
南向也豎起了火星旗,紅色的熱火在黑暗中灼灼發(fā)亮,古越玄星軍也開始向營地進攻。
“嗚嗚嗚”三面號角吹起,下達了總攻的命令,明空甚至已經(jīng)能看到骨靈軍士兵臉上發(fā)狠的肌肉凝結(jié)在一起。
此時沐夜軍已經(jīng)收縮在營地北部,明空在陣型后方,看著前方的士兵排兵布陣?;魬c在軍陣中斜眼看著前方,四周護旗營向著四面揮旗,傳令兵看著旗語在陣中指揮著前線士兵。
“攻!”虎翼軍下達了進攻的命令,陣型又再一次變換。明空看著虎翼軍的隊伍,細(xì)細(xì)思索“這回是什么陣型?”
像偃月陣,但是又有些不同。還有些像方圓陣,但又不是很密集。這兩個陣都有些似是而非的,他心中隱隱覺著好像落了什么。
骨靈軍和玄星軍也進入了營地,三面包抄而來。
“是了,我只看一軍沒意識到三軍,原來三軍合圍,共同組成了鶴翼陣?!泵骺栈腥淮笪颉?p> 骨靈軍是左翼,玄星軍為右翼,當(dāng)先虎翼軍突入為鶴頭,以盾兵在前保護。雙翼同時收縮,三軍霸勢壓倒而來。
沐夜軍不斷后退,也調(diào)來盾兵在前排嚴(yán)嚴(yán)實實排列。雙方此時都在觀察,只調(diào)度兵將組成陣型,并未先攻。
“是盡宇,他也來了?!币虼藭r雙方兵力都集結(jié)在營地中,明空看到了坐鎮(zhèn)后方指揮的三皇子盡宇。
此時盡宇看向兩邊,古越古蜀已經(jīng)完成包抄,該下達總攻的命令了。
三天前有古蜀古越的密探進入營中給自己送來密信,請自己作為三軍統(tǒng)帥合圍古北。盡宇欣然應(yīng)允,倘若這次合圍將古北一網(wǎng)打盡,那父皇肯定會對我另眼相看,那太子的位置…哼哼,盡宇仿佛已經(jīng)看到古北統(tǒng)帥向自己跪倒稱臣,而自己手握著的就是敕封太子的詔書。
他猛的拔出佩劍,向前一刺:“殺!”虎翼軍傳令兵層層傳遞,眾將士一齊高喊,殺,向前沖去。
三軍同時向前,虎翼軍前鋒營已經(jīng)與沐夜軍的盾兵對抗起來。前鋒營士兵眼中的驚恐放大,“不好,快撤?!钡珣?zhàn)中混亂,前排士兵想向后撤卻被后面的士兵扛著往前,而他們卻還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
明空看得清楚,巨大的飛雁弓已經(jīng)架了起來,淬了毒的鐵箭上滿弦,這必是霍慶的杰作。戰(zhàn)中用毒,實在不是光明磊落。但他能做到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也說明他此舉是得到皇上的認(rèn)可的。
“嗚嗚嗚,嗚—”三短一長的號角響起,霍慶的嘴角也咧了起來?!盎⒁碥?,就拿你們來試試我的新武器。”
前排盾兵忽的向兩邊散開,霍地出現(xiàn)的是數(shù)十架巨型飛雁弓。之前盾兵在前嚴(yán)實遮擋,就是為了掩人耳目,以起出其不意之效。
“嗖,嗖,嗖。”數(shù)十架飛雁弓同時發(fā)射,虎翼軍想要躲藏已經(jīng)來不及了,巨大的鐵箭摧枯拉朽般擊碎了防御的盾牌,穿透了他們的身體。
因飛雁弓乃是特制,弓弦張力極大,射出的鐵箭沖力不可小覷,一箭就貫穿了虎翼軍十幾個士兵的身體。再加上發(fā)射過程中箭體淬的毒藥四處飛舞,在如此密集的陣型中,沾染上毒藥失去戰(zhàn)斗力的士兵也不在少數(shù)。
這一輪攻擊過后,虎翼軍的前鋒營失去了戰(zhàn)斗力。前方中空一覽無余,露出了中軍,盡宇的金盔在夜色中閃著光芒。
“快變陣?!北M宇急忙下令,本在中軍左右護衛(wèi)的軍隊全部調(diào)配在了前方,只留近衛(wèi)軍在旁護衛(wèi)。
虎翼軍變?yōu)殚L蛇陣,前方盾兵一個個緊挨著,刀兵和矛兵則躲在盾兵之后,虎翼軍由原來正方的陣型變?yōu)殚L方的陣型。密度拉開,盡宇要以盾兵作為肉盾,阻止飛雁弓威脅到中軍。
飛雁弓調(diào)整方向,架的更高,再次射出。鐵箭沒有貫穿士兵的身體,它從軍隊上方飛過,直至無力落下??蛇@二百步的射程,已經(jīng)使得其上帶的劇毒灑落在了虎翼軍的軍陣中。
軍士們滿地打滾,哭嚎不停,中毒的士兵在陣中亂闖,自己破了自己的陣型。
盡宇看著失去了控制的軍隊,臉色鐵青,殺!他向近衛(wèi)軍下下達了命令,近衛(wèi)軍騎馬入陣,三兩下就將中毒亂闖的士兵全部斬殺。
陣中又恢復(fù)了秩序,但前方的士兵緊握著手中的武器,不停發(fā)抖。近衛(wèi)軍殺掉的是他們的兄弟,昨晚他們還在一起談心,約好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回家喝酒去。
盡宇再次下達了攻擊的命令,但前方士兵屹立不動,不斷看向中軍帥旗的位置。
沐夜軍兵力開始集結(jié)在前,前鋒張開,隱隱像是鷹頭的形狀。
“三鷹聚殲余!三鷹聚殲徐!”明空心中想起了那張紙條,再看古蜀古越的軍隊,也已經(jīng)由向古北包抄反向推進到虎翼軍四周,宛如鷹之雙翅,已是嚴(yán)密合圍。好一個鷹嘯陣!
“混蛋!”盡宇此時也注意到了陣型變換,剛剛為了抵擋飛雁弓將中軍左右調(diào)往前方,此時前方軍隊不聽號令,左右兩邊空虛,正給了古蜀古越趁虛而入的機會。
四面響起“沙沙沙”的聲音,三軍都在推進,他已經(jīng)看到前方士兵幾乎都丟盔棄甲陣前倒戈了,沐夜軍快速推進,離自己已經(jīng)不足百步了。
“撤退,撤退!”至此,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入了圈套,三軍合圍古北只是個幌子,實際要殲滅的卻是古徐!他狠抽著馬匹朝撫州北城門奔去。
他不可能再回虎翼軍營地,辰懿他并不信任,誰知道他會不會在亂軍之中趁勢將自己斬殺徹底奪得虎翼軍指揮權(quán)。
而北城門駐扎的羽林營副都尉王鶴飛則是自己的家生子,絕對信得過的人。是以他雖然離西城門最近,但卻奔向更遠(yuǎn)一些的北城門。
此時虎翼軍已經(jīng)陷入了混戰(zhàn)之中,原來的盟友變成了收割他們生命的惡魔。眾多士兵都看到了帥旗撤退,他們拼命突圍,但奈何敵眾我寡,再加上心中戰(zhàn)意已失,無力的將熱血灑在了這片土地上。
就在十年前,他們也曾在這里收割著古北士兵的生命。
盡宇邊跑邊向后望去,跟著自己突出重圍的不足虎翼軍十之一二。他氣憤,但又慶幸。出征前,他要求辰懿領(lǐng)兵,但被辰懿拒絕,于是只帶了虎翼軍八個營出戰(zhàn),還有四個營留在營地。只要自己這次可以逃脫,便將這次的損失全部推到辰懿的身上,反正父皇信的是自己不是他。
對陷入包圍的虎翼軍屠殺還在繼續(xù),古蜀古越已經(jīng)派出主力前去追擊盡宇,霍慶也要下令沐夜軍追擊。
明空看到盡宇驚慌失措地帶著軍隊朝撫州城北跑去,心中已經(jīng)明白了一些。他將自己這些天的所看所想全結(jié)合起來,一場陰謀的畫卷逐漸展開來,馬上就是圖窮匕首見的時候了。
“盡幕,你可真是好布置,所有你都算到了!”
明空來到霍慶跟前說道:“師兄,命令軍隊留在原地,千萬不能去追擊。”
霍慶此時心中正沉醉于自己的神機妙算,哪里聽得明空的勸導(dǎo)“師弟,此時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機,若能將虎翼軍全殲?zāi)强墒谴蠊σ患?!?p> 明空勸道:“這是一個陷阱,是古徐用虎翼軍作餌,引得三國軍隊追擊,好將你們一網(wǎng)打盡?!?p> 霍慶依然不信“你沒看到盡宇落荒而逃的樣子嗎,哪里有陷阱。”
“那是因為盡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個誘餌,如此才能逼真引得你們上當(dāng)。”
霍慶很生氣明空給自己澆了一盆冷水,并不是因為自己神機妙算才贏了這場仗,而是人家古徐讓自己贏。要不是因為明空是皇子,甚至未來可能是太子,他早就破口大罵了,什么師兄弟情誼早就拋在腦后了,權(quán)力真真的使人腐化。
“那你說怎么辦!”霍慶心中有氣,口氣也重了起來。
一旁的慕容清聽了半天就覺得霍慶實在太自大了,明空好言相勸,他卻是這種態(tài)度。
明空為了沐夜軍將士的性命也只好忍了這一時之氣,溫言道:“傳令將士,固守營地,千萬不可追擊。”
霍慶深深地看了明空一眼,他還是不想放棄這個立功的機會。正待下令追擊,下肢卻突然僵直動彈不得。他心中一驚,一顆石子打來又解了他的穴道。他心生懼意,知道已是不可能一意孤行了,師叔的命令他是不敢違抗的。
“傳令全軍,不可追擊,將營地中的虎翼軍迅速殲滅。”傳令兵領(lǐng)命下去,被包圍的虎翼軍迅速被屠殺殆盡。
此時,盡宇已經(jīng)看到了撫州北城門。
“快開門,我是三皇子盡宇!”盡宇勒馬立于城下,大喊著。向后望去,追擊的骨靈軍和玄星軍揚起一片塵土,先頭部隊即將接戰(zhàn)虎翼軍的殘余。
城上探頭出來的正是王鶴飛,他已經(jīng)接管了撫州北城門的護衛(wèi),現(xiàn)在城門是開還是合全由他一人說了算。
盡宇見著王鶴飛焦急叫道:“鶴飛,快開城門?!?p> 哪知王鶴飛理也不理,只望著遠(yuǎn)方追擊的主力部隊。
盡宇又叫了幾次,都毫無應(yīng)答,不禁怒目而視:“狗奴才,老子白養(yǎng)了你父母這么多年。”王鶴飛的父母是盡宇府中的三等仆從,王鶴飛也出生在府中。后因武藝卓絕,被選入羽林營中,一步步成了副都尉。
虎翼軍的殘余已經(jīng)和先頭部隊混戰(zhàn)起來,盡宇見毫無指望,也只好拔劍戰(zhàn)斗。
主力部隊終于趕來,本就捉襟見肘的應(yīng)付更加吃力。盡宇身旁的近衛(wèi)軍越來越少,自己也成了個血人。有敵軍的血,有近衛(wèi)軍的血,也有自己的血。古越軍和古蜀軍享受著這場屠殺,消蝕著虎翼軍年輕的生命。
“快去!”城上的王鶴飛下令,城門終于緩緩打開。
盡宇瞥到城門打開,且戰(zhàn)且退,“轟!”從地下升上的沖擊力將他直接拋到城墻上,盡宇的身體軟綿綿地從墻上滑落。他只覺著全身似要裂開,耳朵里嗡嗡響,失去意識的最后紅色充斥了他的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個修羅場!火光沖天,血色染滿了天際。沒有一處是完整的,斷肢殘臂四處散落,坑洼的地面宣示著它們的功績。
更可怕的是,沉寂,五十壇火藥消逝了幾萬將士的生命。
外圍幸存的兵士呆立在原地,直至火藥爆炸后的熱氣熏紅了他們的臉,他們才恍然大悟飛也似的逃回了營地。
這一戰(zhàn),古蜀古越元氣大傷,古徐虎翼軍八營全滅,只有古北沐夜軍保存了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