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三百五十二年七月十八日,大夏皇后諸葛婉兒病逝,舉國悲慟。
白綢將整個皇宮覆蓋,晚風(fēng)一吹,白絮在風(fēng)中左右搖擺,不時地擦過路過宮女的肩膀,陰沉沉地讓人心底發(fā)涼。
乾坤宮,翻手定乾坤,覆手亂天下。
子時三刻,往日里燈火通明的乾坤宮在皇后薨后便一直處于黑暗,安靜陰森的氣息如墜入深淵的魔鬼聚集,暗黑詭譎地不見一絲帝王之氣的恢弘與正義。
“皇上?!?p> 安公公小心地跪在無可視物的黑暗中,雙眼聚焦于黑暗的一處,“皇上,今日已經(jīng)是第七日了?!?p> 七日,魂滅。
安靜。
話語如飛散空中的沙塵,隨處飄散,不可尋覓,無可回應(yīng)。
“皇上,奴才扶您去休息?!?p> 安公公說完,等了半晌,沒有得到響應(yīng),輕嘆一口氣,就這么跪著邊移邊說,“皇上,明日就要恢復(fù)早朝了,您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可不行?!?p> “安慶?!?p> 沙啞低迷的聲音響起,安公公欣喜地抬頭,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于在這一刻噴涌而出,“皇、皇上?!?p> 七日了,整整七日了,自從皇后死后,皇上已經(jīng)七天沒說過話了,終于……終于……
“奴才在?!卑矐c一把抹掉淚水,急忙站起來上前去攙扶夏豐毅,“皇上,奴才在這,奴才在這守著你呢?!?p> 七日未休整的形象自是好不到哪里去,胡渣錯落于嘴角,雙眼布滿血絲,長時間的營養(yǎng)不良致使臉色蒼白無比,也因此眼下的黑眼圈才又顯得格外地明顯。
“來人,掌燈?!?p> 安慶心疼地將夏豐毅扶到床榻前坐下,宮女太監(jiān)迅速點亮了整個宮殿,明晃晃的燭光讓長時間處于黑暗的夏豐毅十分不適地閉上眼睛,安慶揮揮手示意旁人退下,自己輕手輕腳地開始為夏豐毅收拾。
半刻鐘后,當(dāng)他準(zhǔn)備服侍夏豐毅去沐浴時,才發(fā)現(xiàn)夏豐毅竟就這么坐著就睡著了,安慶心疼地紅了眼,實在不忍心吵醒終于安睡的帝王,只能輕手輕腳地將他打橫抱起,往一旁的龍床而去。
誰能想到,往日里看著瘦弱無比的太監(jiān)竟然能這么輕易地將他們威武雄壯的皇帝輕而易舉地打橫抱起,看這熟練程度也知絕不是第一次。
儲玉宮
“殿下,狂風(fēng)求見。”
一身穿孝服的男子長身立于窗前,聽聲后緩慢轉(zhuǎn)身,收起手中的玉簪,“進?!?p> “屬下參見殿下?!?p> 男子長相與皇后諸葛婉兒有六分相似,面容雖不如前朝美男子宋玉精致,不敵潘安俊朗,但卻是多了幾分溫和與優(yōu)雅,然即便如此,他站在那里卻讓人不敢有一絲絲冒犯,由內(nèi)而外的尊貴氣質(zhì)讓站在他身邊的人下意識地就想要臣服于他。
“如何?”
聲音平和沉穩(wěn),不急不躁,似乎只是在問一個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
“屬下無能。”
靜,如死一般的靜寂。
屋內(nèi)只點亮了幾盞小燈,從窗口鉆進來的風(fēng)無所顧忌地舞動著屋內(nèi)的白絮,昏黃的柱燈讓這些白色顯得更加刺眼。
“喚疾風(fēng)過來見我?!?p> “是?!?p> 翌日卯時,金鑾殿
“皇、上、駕、到?!?p>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夏豐毅穿著金絲繡龍的黃袍端坐于龍椅之上,看著殿內(nèi)數(shù)百對自己俯首稱安的大臣,眼底閃過一絲懷念與厭倦并存的復(fù)雜神色,直到看到了最前方的夏子珩,臉色才和緩了幾分,“起吧?!?p> “謝皇上?!?p> 夏子珩起身,抬頭的瞬間撞進了夏豐毅的視線,他還沒來得及回避,夏豐毅卻是已先移開了眼神,“這幾日的聽政想必諸位愛卿也壓制了不少政務(wù),明后兩天便不上早朝了,先將手里的事情處理完,有什么要緊的事直接來找朕即可,就……”
夏豐毅停頓了片刻,有些疲憊地道,“婉兒的離世朕尚且還沒完全緩過來,珩兒才不過十九,這段時間先容他休息休息,就別去叨擾他了?!?p> “皇上英明,臣等謹(jǐn)尊圣意。”
放在御桌下的左手不由緊握成拳,夏豐毅看向夏子珩,“珩兒,出宮四處走走,散散心,別擔(dān)心朝里,有朕在?!?p> “兒臣領(lǐng)旨,謝父皇?!?p> 夏子珩的回復(fù),讓夏豐毅不由地松了一口氣,松開手掌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手心竟已全是汗。
“殿下,這個時刻您怎可聽從皇上的話出宮呢?!?p> 魏丞相曾做過諸葛家的門客,算是諸葛云一手提拔上來的,自然無可非議的太子一脈。
“魏相多慮了。”
夏子珩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魏丞相,神色溫和近人,眼神中卻帶著幾不可見的不滿,“父皇體恤本殿,本殿怎能拂了父皇的一番好意?!?p> “可是您若是現(xiàn)在接手,不出一年……”
“魏相?!毕淖隅翊驍辔贺┫嘟辜钡脑捳Z,音調(diào)已然有了幾分冷意,“父皇還在乾坤宮等著您,本殿就不耽擱您的時間了,來日定細(xì)聽魏相教誨?!?p> 話說的客氣,夏子珩動作卻是一點不含糊,根本不等魏丞相回神便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如果魏相細(xì)心一點的話,甚至能發(fā)現(xiàn)他的腳步有些許匆忙。
夏子珩與魏相分別,直接出了宮門,似乎聽從了皇帝的建議準(zhǔn)備出去散心。而正在聽大臣匯報政務(wù)的夏豐毅,在安慶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答復(fù)后,臉色才終于輕松了幾分。
“殿下?!?p> 疾風(fēng)為首,身后跟著狂風(fēng)、冷風(fēng)、厲風(fēng)三人,“城東觀音廟?!?p> “走?!?p> 城東*觀音廟
說是一間廟宇,不過是枯草搭成的三間小屋,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中間屋子中擺放著一個三人高的鍍金觀音像,若說這陽光下耀眼的金色與這枯舊簡陋的茅草屋格格不如,那歪坐在門前草墊上的一個女子就更顯得荒謬。
“站住。”
門不寬,女子腳一伸,便直接抵住了門的另一邊,擋住了想要進門的婦人,“想進去先交銀子,夫人,這是觀音廟眾所周知的規(guī)矩,您不會不知道?!?p> “放肆?!眿D人身旁的丫鬟見這不知所謂的市井小民竟敢對夫人如此無禮,怒不可遏,“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誰?竟敢如此無禮,仔細(xì)你的小命?!?p> 正磕瓜子兒磕得香的女子聽言,懶洋洋地抬頭掃了一眼婦人,嗤笑,“我管你是誰,來了我的地盤就得守我的規(guī)矩?!?p> 女子吐出瓜子皮,繼續(xù)道,“就是武侯夫人來了,銀子本姑娘也照收不誤?!?p> “好大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