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蕓娘的敘述,書生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當(dāng)時迷暈自己的確實是那姐弟兩人。
雖然無從得知他們究竟是如何做到悄無聲息的將迷藥放入茶水中的,但在自己昏迷以后那兩人確實出現(xiàn)了,他們還試圖想要帶走蕓娘。
不過,幸運的是蕓娘的法力要比他們略高一籌,最后才沒讓那兩人得逞了去。
整個過程一波三折,聽得書生冷汗直流,時喜時憂,臉上表情變幻個不停。
直到最后塵埃落定,他心中都還有陣陣后怕直往上涌。
看著還在眼前的蕓娘,他心喜之余便止不住地感嘆。
還好蕓娘是會法術(shù)的!
還好那姐弟兩人沒自己想的那么厲害!
蕓娘看著他憂喜交雜的模樣,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她其實還隱瞞了書生一些事情,可她大概永遠也無法做到將一切都開誠布公的告訴他。
她不希望書生為自己而痛苦,哪怕最后結(jié)局依舊不會改變,可只要那一刻能來得更晚一些,那些傷痛能更淡一些,她就心滿意足了。
蕓娘心里思緒繁復(fù),面上卻絲毫不顯。
望了望屋外昏暗的天色,她柔聲打斷了書生的紛雜情緒,開口提醒道。
“定言,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伯母該當(dāng)心了?!?p> 書生愣愣的轉(zhuǎn)頭看了眼屋外,這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過了很久。
看著門外濃黑如墨的夜色,他猛地一拍額頭,暗自責(zé)備自己竟忘了還在翹首以盼等著他回去一同用飯的母親。
匆忙理了理之前被壓皺的衣袍,又將之前剩下的東西收拾妥當(dāng),書生便帶著木盒一起火急火燎的往家趕。
蕓娘緊緊跟隨在他身后,并未回到畫里。
此刻天色已暗,她不必再擔(dān)心太陽會將自己灼傷,只要不離開書生手里的畫一丈,她就可以在這外面隨意行走。
蕓娘跟書生保持著相同的步調(diào),不緊不慢的飄在他身后半尺之地。
與書生目不斜視的埋頭趕路不同,蕓娘任由自己的目光掠過一家又一家燈火通明的屋舍,一個又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
看著看著,她便不由微微出神,這里面的每一個人、每一戶人家都有著獨屬于自己的酸甜苦辣,都有著不容外人得知的鮮活人生。
多么的令人羨慕??!
其實曾經(jīng)的自己也和他們一樣,有著獨屬自己的燦爛人生。
威嚴(yán)的父親,慈愛的母親,還有毫無底線的疼寵著自己的兄長。
在他們的保護之下,自己幸福得像個公主,她無憂無慮的生活著,從不需要有任何煩惱。
可現(xiàn)在,自己大部分時間卻只能獨自一人的待在畫里,亦或是那間空無一人的書房。
雖然夜晚時會書生會陪在自己身邊,可在那短暫的陪伴過后,纏繞在她心頭的又將是更為漫長的孤單。
現(xiàn)在的她是幸福的,可卻也是痛苦的。
但即便痛苦遠多于幸福,她也還是不愿割舍,不能割舍!
蕓娘微微有些恍惚,明明半年時間都不到,可如今回想起過往的生活,她卻只覺恍如隔世。
片刻恍惚過后,蕓娘開始更加全情貫注的留意起四周的風(fēng)景,她強迫自己將映入眼簾的每一幕畫面都牢牢地刻在腦海里,因為這將會在之后漫長的時間里成為支持著她等下去的動力之一。
在即將到達祁家家門的時候,蕓娘終于收回了視線。
她微微側(cè)頭盯住書生的側(cè)臉,眼中閃過濃濃的眷念和不舍。
可似乎怕停留太久會被書生注意到,不過須臾她便又飛快的將視線收了回去,同時將所有的情緒深深隱藏。
走到家門口,書生不由自主的回頭搜尋蕓娘的身影,轉(zhuǎn)到一半他又突然想起蕓娘已經(jīng)隱了身,自己現(xiàn)在是看不到她的。
盡管如此,書生還是壓低了聲音,對著身后的空氣輕輕說道。
“蕓娘,我們到了?!?p> 蕓娘聞言,音色如常的回了聲。
“嗯?!?p> 書生還待再說什么,母親孫氏便已經(jīng)從院內(nèi)看到了他的身影,腳步疾疾的走到了他面前。
孫氏一邊不容拒絕的伸手幫他提過了東西,一邊面含憂色的問起了他今日晚歸的原因。
書生不得不停下了和蕓娘的對話,認(rèn)真回答起孫氏的問題。
兩人邊走邊說著回了書房,書生在孫氏的陪同下放了東西,便又即刻被拉著去用起了晚飯,獨留蕓娘一人在書房。
蕓娘見兩人走遠,便立即顯露出了身形。
她快步走到木盒面前,輕輕打開蓋子,手緩緩抬起停在畫卷的正上方,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落下。
她神色復(fù)雜的看了眼畫卷,閉了閉眼,抬手又猛地將木盒蓋了起來。
這幅畫對她意義非凡,它不僅僅是書生送她的生辰賀禮,同時還是她和書生之間緣分的牽引者。
在她和書生的這段感情里,這幅畫可謂功不可沒。
不僅如此,它還讓自己成功滯留在書生身邊這么久,讓他們有了最后這段相守的時光。
自己其實不該有遺憾了,畢竟自己已經(jīng)比其他人幸運了太多。
心里這般想著,可她面上卻依舊忍不住多了絲自嘲。
知足常樂。
知足常樂。
可世上又有幾人能真正的做到這一點呢?
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實現(xiàn)了一個便又會生出另一個,永不停歇。
而她,也不過是俗人一個,超脫不出這些欲望,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實在奢望著更多的東西。
可惜,這輩子一切也只能是奢望了。
書生用過晚膳便一刻不停的回了書房,他重新將畫掛回了墻上,看著畫卷上的人,他一如既往地開始自顧自的同蕓娘說起話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今晚的蕓娘分外熱情,不僅沒有拒絕和自己交談,還罕見的從畫里走了出來。
雖然兩人之間隔著不短的一段距離,書生卻依舊開心得不能自已。
這一夜,兩人就像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段時光,天南地北,無所不談。
這一夜,書生久違的再一次體會到了和蕓娘分享自己心情的快樂。
兩人暢所欲言,直到幾近深夜,書生才意猶未盡的收住了談興回房歇息。
書生走后,蕓娘身體晃了晃,她強撐著身體不讓自己倒下,身形一閃,下一刻便回了畫里。
翌日清晨。
書生將一切東西收拾完畢,一如昨日的先過問了一遍蕓娘的意思,打算在她同意后再次將畫卷帶去私塾。
與昨日不同的卻是蕓娘并未如他預(yù)料的一般答應(yīng)下來,她溫柔而堅定的拒絕了書生的打算。
“我知曉你昨日之所以帶我去私塾是為了防著那對姐弟,可如今他們二人已經(jīng)被我打傷,短時間內(nèi)想來是不會再出現(xiàn)了。今日便也就不必將我一同帶去了,書院陽氣太重,我去了也不能離開畫卷之內(nèi),還不如待在這的好?!?p> 書院男子多,陽氣重。陰陽相沖,蕓娘即便去了也只能待在畫里,定是會十分無聊的。
而若是待在家中,她尚且還能在書房內(nèi)有些自由空間。
書生想了想,覺得蕓娘所言確實不假,便不在多勸,贊同的點了點頭。
如此這般過后,書生便同蕓娘告了別,匆匆?guī)е渌鼥|西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