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進家后一句話沒說,一動不動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媽媽,希望得到不一樣的答案。此時外面下起了大雨,夾雜著轟隆隆的雷聲和閃電的聲音。
陸辰不相信他從小崇拜的爸爸會拋棄他們,拋棄這個家,更不相信爸爸會是街坊們口中那樣的人。陸厲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時間三人陷入沉默,狹小的房子里只有陸辰媽媽方小燕低低的啜泣聲以及門外嘩嘩的雨聲和時不時的雷聲。
終于,方小燕停止了哭聲,顫抖著聲音開口,率先打破這份沉默:“陸厲,你當著小辰的面把你下午的話再說一遍!”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扯小辰干嘛,他還小,怎么會知道這些事!”陸厲煩躁的抓了抓頭發(fā),語氣也不太好。
方小燕聽到陸厲的話冷笑起來:“哼……我們兩個人的事?小辰是我們兩個人的兒子,他有權(quán)利知道,還是你說不出口?”
陸厲面色不善的看著方小燕:“我只是不想影響小辰,他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學(xué)習(xí),不能因為其他事影響到他的學(xué)習(xí)!”
“你既然知道小辰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學(xué)習(xí),為什么還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提出離婚,難道離婚對他來說不是影響嗎?他已經(jīng)14歲了,不是小孩子,他知道離婚意味著什么,你想瞞著他怎么可能!”方小燕幾乎是吼出的最后一句話,這是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這么不要臉,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夠了!”似乎是戳到了痛處,陸厲一拍桌子朝著方小燕吼了一聲繼續(xù)說:“你鬧夠沒有?現(xiàn)在這種情況離婚對我們兩個都好,哪怕不離婚,再這么耗下去這個家也不是個健康完整的家了!”
“我鬧?陸厲,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嗎?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是你先提的離婚,還怪我鬧?難道不是你在外面勾搭上其他的女人才想跟我離婚的嗎?”方小燕身體都在顫抖,她以前這么就看上了陸厲,真是眼睛瞎了!
“簡直不可理喻!”陸厲心虛無法反駁,轉(zhuǎn)過頭不在看方小燕,他真是多一秒都不想忍受這個女人了。
“我不可理喻?陸厲,你就是個混蛋!無恥!偽君子!”方小燕破口大罵。
“是,我混蛋,我無恥,是我對不起你們娘倆,對不起這個家!”陸厲也絲毫不避諱地承認。
“夠了!你們都別吵了!”站在旁邊一言不發(fā)的陸辰終于開口,隨后看著陸厲問:“爸,你為什么要跟媽離婚?”
陸厲似乎沒想到陸辰會這么問,轉(zhuǎn)過頭看著陸辰,愣了一下說:“小辰,爸爸跟媽媽不合適,在一起只會不停的吵架,兩個人都不快樂,離婚是為了尋找更好的更合適的,讓對方過得更好!”
方小燕白了陸厲一眼,內(nèi)心把陸厲罵了個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混蛋!出軌還找這么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個衣冠禽獸!
“你是不是像那些阿姨們口中說的喜歡上了上海的女人?”陸辰再次問陸厲,語氣平淡,聽不出是喜是怒。陸厲這一刻才明白,陸辰真的長大了,不再是當初纏著他讓他教做建筑模型的那個小孩子了!
陸厲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時陷入沉默,陸辰卻只當他默認了,隨后輕輕的走到方小燕面前蹲下來,看著媽媽哭腫的雙眼認真的說:“媽,讓他走吧!你還有我,以后我一定好好聽你的話,認真學(xué)習(xí),不再讓你操心,不惹你生氣。”
方小燕看著懂事的兒子,情緒再次失控,眼淚如同壞了的水閥不停往外流,抱著陸辰哭了好半天。其實在那個年代,對于女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家庭,而失去丈夫?qū)τ谀膫€女人來說都像是失去了家里的頂梁柱。
方小燕跟陸厲是作為知青一起下鄉(xiāng)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方小燕是很漂亮的,清秀的長相讓很多的男知青都為之心動,陸厲就是其中一個??善欢讶酥蟹叫⊙嘀豢瓷狭岁憛枺笥褑査秊槭裁吹臅r候,她只說陸厲身上有一種書生氣質(zhì)很特別,是別人都沒有的。很快他們便相戀,結(jié)婚,生下了陸辰,那時的生活很快樂,很幸福。
直到后來,陸厲一心想回到上海去參加考試,他不甘愿在這個小村子度過余生,一開始他是告訴過方小燕的,他想跟方小燕一起的??墒欠叫⊙嗪軋远ǖ母嬖V他自己不會去,她早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鄉(xiāng)下的生活,更何況還有陸辰,他們一家三口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陸厲也沒有再提,只是心里卻一直想著這件事。
后來他瞞著方小燕偷偷去了上海考試,本來他是抱著考不上就認命的態(tài)度試試,沒想到意外認識了當時的市長千金,市長千金從一見面就喜歡陸厲,并允諾只要陸厲參加考試,無論成績?nèi)绾味寄茏屗陌职譃殛憛柲硞€一官半職,前提是必須跟自己結(jié)婚,成為上門女婿。所以,在前途和家庭面前,陸厲選擇了前途。
第二天一早,公雞才剛剛打鳴,陸厲就提著收拾好的箱子跨出家門,方小燕沒忍住問了一句:“陸厲,你真的非走不可嗎?你就這么拋下我們母子?”
陸厲沒有回頭,只是重重的點了一下頭,毅然決然:“嗯!非走不可!”
方小燕看著天空剛翻起的魚肚白,因為昨天的一場大雨,空氣都是清新的。可是她卻覺得好像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對她來說似乎一切都沒有了意義,長長的嘆了口氣。想到還有陸辰,方小燕難得露出一個微笑,還好!還有兒子!還不算太糟!
方小燕也不再想,轉(zhuǎn)身進屋為陸辰準備早餐,今天周六不上課,陸辰還在睡覺,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已經(jīng)走了。就在方小燕忙碌的準備早餐的時候,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響起:“阿姨!這個是我奶奶讓我拿過來的,說是給你們嘗嘗!”
方小燕順著聲音望去,隨即露出一個慈愛的微笑:“原來是小溪啊!快進來!”方小燕放下手中的筷子去給顧小溪開門,顧小溪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就要走,方小燕及時叫住了她:“小溪,你吃早飯了嗎?沒有的話在這里吃吧,阿姨快做好了!”
“不用啦!謝謝阿姨!我奶奶還在家等著我呢!我先走了!”說完不等方小燕回答一溜煙跑出了陸辰家,方小燕看著桌上的盒子心里很感動,不管顧奶奶是出于同情還是其他,她都很感謝顧奶奶。
后來,顧小溪天天都往陸辰家送東西,大部分是吃的,偶爾也會有幾件衣服幾雙鞋子,都是顧小溪奶奶親手做的。顧小溪問過奶奶為什么天天給陸辰家送東西,奶奶說一個女人自己照顧孩子不容易,能幫的就幫點。一來二去顧小溪跟陸辰也熟悉起來,兩人開始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陸辰開始主動教顧小溪做題,還讓顧小溪有不會的就問他,甚至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兩人還會一起爬到房頂上看星星。
有一天晚上,星星很亮,月亮也很亮,顧小溪和陸辰并肩坐在房頂上看星星,顧小溪問陸辰:“陸木頭,你以后想去哪里上學(xué)?。俊?p> 陸辰盯著天上的星星說:“城里!”他要去看看那個把他爸爸帶走的地方到底有多好!
顧小溪側(cè)過頭看著陸辰,陸辰的眼睛很亮,似乎裝滿了星星,顧小溪第一次覺得陸辰的眼睛才是比星星更好看的存在,也是在這個時候吧,顧小溪喜歡上了陸辰!
當時她當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歡,她只知道她很喜歡跟陸辰在一起,跟陸辰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開心,就連曾經(jīng)自己最討厭的學(xué)習(xí)都變得有趣。漸漸的,顧小溪成了陸辰的小跟班,陸辰去到哪她跟到哪,而陸辰也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顧小溪的存在,陸辰一直以為這是關(guān)系很好的鐵哥們。
高考前,顧小溪為了跟陸辰考同一所學(xué)校,每天逼著自己往死里學(xué),遇到不會的就問陸辰,還讓陸辰天天晚上給自己補課,就差沒通宵復(fù)習(xí)了。還好,最后她跟陸辰考進了同一所高中,而且在同一個班,他們又可以一起上下學(xué)了。
有句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不是因為陸厲,陸辰又怎么可能跟顧小溪關(guān)系這么好,很多時候陸辰是感謝陸厲的,老天讓他失去了父親,卻得到了另一個更為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