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雪默然,手中的酒也停了。他雪白的臉頰已經(jīng)渲染上紅暈,連眼眶都紅紅的。
石業(yè)蘭神情復雜,但是他并沒有流淚。他的眼淚只流過一次。他也不希望別人流淚。流淚的滋味他飽嘗過一次,所以他絕對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也不想讓任何人品嘗。
通過石業(yè)蘭的表述,吳雪大致了解了當年的事情。
他知道以往夏國與大月國交好,兩國在大漠交接處設立了“沙漠綠洲”的通商交易處,并漸漸形成了兩國交流的重要處所。
夏國皇帝甚至先后將三位公主嫁給大月國王族。長孫玨更是當今皇帝的皇妹,由此可見,泊火族曾經(jīng)是大月國的王族之一。
而最重要的是,他從石業(yè)蘭口中得知,當年的使節(jié)方野曾用過吳家的功法“鳳求凰”。
石業(yè)蘭知道有很多信息需要他去處理,也很耐心,不覺間一壇酒已經(jīng)下了肚。
吳雪神色陰晴不定,良久,他看向石業(yè)蘭,道:“當年的使節(jié)方野用了是吳家的鳳求凰功法?”
石業(yè)蘭道:“正是?!?p> 吳雪長長呼了一口氣,道:“可鳳求凰功法是我吳家秘法,就算是吳家中人,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獲得傳授的!”
石業(yè)蘭點點頭,道:“所以你認為他必定與你家遭此大劫有關?”
吳雪搖搖頭,道:“我不敢妄下定論,可他必定是知道什么...”然后,他喝了一口酒,道:“前輩知道他現(xiàn)在身處何處,可是否仍在大月國?”
石業(yè)蘭道:“自從我?guī)m兒到中原來,就再未聽聞有關方野的消息?!?p> 他看著吳雪的眼睛,接著道:“他是個危險的人,警覺性極高。若不是玨兒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趁此廢了他的武功,只怕是我也不會在這了?!?p> 防備心很強的人也一般只有在決定出手的時候,才會有一瞬間的機會傷他。
吳雪似乎醉了,坐在船頭搖搖晃晃。雖然已是臘月,江上寒風習習,但他渾身熾熱,連喉嚨都熱起來。
石業(yè)蘭只會勸酒,不會罷杯,所以他看見吳雪難受,卻沒有讓他停杯罷盞,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吳雪倚靠在船舷邊上,單手抓起酒壇,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未免有些太苦。
“前輩,盡飲此酒!”
石業(yè)蘭想大笑,他喝醉酒總是想笑的。
蘭兒已經(jīng)睡熟,二人雖已酩酊大醉,但動靜都克制的非常好。他們皆是示意一下,就揚起脖子將火辣辣的燒酒灌了下去。
又是一壇!
作罷,吳雪向后一仰,手臂搭在船邊上,看著稀落的夜空,唔噥道:“我只覺得自己像個廢物...前生精力...盡是花在雜七雜八的玩意上去了。身在習武世家,竟是毫無武功功底,反倒是讓他人學去了吳家絕學...”
他生性愛玩,各類好玩的事物他都想玩上一玩。但一想到自己在家人被屠戮,自己只能像個廢物一樣落荒而逃,不由得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他只覺得自己可笑。
追殺他的人是誰,背后究竟是什么勢力作祟?吳家為何被滅門?吳家的敵人到底是誰?這些他竟是一無所知。
這時,石業(yè)蘭一把抓過他的手腕,在他腕間捏來捏去,不時點點頭,做思忖之色。
吳雪不解,道:“前輩這是何意?”
良久,石業(yè)蘭笑道:“你雖未習武,但根骨不錯,且還是個童男子...”
吳雪的臉根都紅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自是如此的...”
吳家雖不像江湖中的武林門派那么戒律嚴苛,但也是習武之家。習武之人講究先天之資,更在乎后天努力。吳家男子向來會在冠禮之前打好根基。所以吳家子弟俱是不可婚前有任何男女歡狎之為。
吳雪尷尬無比,有些手足無措,訕笑著。
石業(yè)蘭不時露出贊許之色,還“嗯嗯”地點點頭。
吳雪頓時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就像個瑟瑟發(fā)抖的小白,就像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被高手握在手中一樣。
這時,石業(yè)蘭突然說了一聲:“有魚!”
吳雪被他這毫不相干的話搞得摸不著頭腦,傻傻地問到:“哪里有魚,難不成是我身體里有魚?!”說著拍了拍肚子。
石業(yè)蘭道:“江里有魚!”
吳雪醉了,還醉得不輕,甚至忘了自己是個旱鴨子。
他霍然起身,左右環(huán)顧,道:“魚在哪,我這就去捉!”說著擼起袖子就縱身往水里跳。
石業(yè)蘭一把把他抓回,這時船身開始搖晃起來,吳雪酒后步履蹣跚,一屁股坐倒在船里。
船身搖晃的幅度愈加激烈,甚至開始旋轉(zhuǎn)起來,只見水面赫然形成了一個漩渦。
吳雪醉眼朦朧,對石業(yè)蘭道:“這魚還挺大,我去叫蘭兒妹妹小心!”
石業(yè)蘭笑道:“不用,這丫頭一睡起覺來,地動山搖也叫不醒!”
吳雪道:“那怎么辦,這大魚看起來是要吃人的!”
石業(yè)蘭哈哈大笑,他也醉了,他知道醉了的人總是會做一些可笑的事,說一些可笑的話。
可吳雪喝醉了酒,倒是可愛了起來。
石業(yè)蘭道:“看好了,任它是什么魚,都得成為我的下酒菜!”
說著腳下一跺,船身立時平穩(wěn)下來,竟然還是在漂浮不定的水面上!
接著他縱身跳進了水里,頓時沒了動靜。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吳雪呆怔地看著江面,只見水面上不時咕嘟咕嘟冒出一連串的氣泡。他似乎想起來什么事情,頓時睜大了眼睛。一個醉酒的人下河游泳,酒沒喝飽改喝水嗎?
他跌跌撞撞跑進船艙,見蘭兒睡相不雅地流著口水,急忙拍拍蘭兒的臉,叫道:“蘭兒姑娘...蘭兒姑娘?”
叫了半天蘭兒果真沒有醒來的跡象。
吳雪想,這可怎么辦才好,他又不會游泳,難道就這么讓自己救命恩人喂魚了嗎?
他可不是這么忘恩負義的人,想到這里,他一巴掌抽在正在流口水的蘭兒臉上。
只聽“啪”一聲脆響,響徹整個船艙。
蘭兒睜開眼,不明所以地看著吳雪,吳雪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
“你想死嗎?!”
蘭兒把吳雪逼到船角,掐著腰,兇神惡煞地斥道,嘴角還掛著口水的痕跡。
吳雪連連擺手,想要狡辯,話卻在嘴里打了結(jié)。
“狼...狼二姑涼...挺兀是...”
蘭兒臉色陰沉,道:“有屁快放!”
終于,順暢了。
“泊火前輩下水捉魚去了!”